明月辉赶到的时候,十分真实地品了一出荆轲刺秦王。
司马沅身形灵巧地抱着柱子躲,裴元知就气急败坏地提着剑往前追,边走还边喊,“竖子而敢,休得逃走!”
不喊还好,一喊司马沅这小猫崽子跑得更快了,毕竟再不跑说不定就凉了。
见司马沅这幅难堪大用的猴样,裴元知心头那股气越来越激荡。没追两步,一不小心一个趔趄,他驻剑“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司马沅见此,心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准备探看裴元知情况。哪知还没靠近,心窝便中了一脚,被裴元知一脚踹到了地上,转瞬之间,脖子上便抵了一把剑。
“兵者,诡也书不会读就罢了,连脑子也不好使。”裴元知啧了声,嘴里挂着老奸巨猾的轻笑,居高临下地看向司马沅。
卧槽,套路深啊明月辉在心中默默删掉了裴舅舅老实人的既定形象,眼见裴元知眼中闪烁着真实的杀意,她几乎是滑跪过去的,噗通一声栽倒在裴元知剑旁,“舅舅作甚要砍他,要砍,先砍死我!”
明月辉张开双臂,长袖掩盖住了司马沅的脸,试图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傻囡囡,你让开!”怕不小心伤了外甥女,裴元知剑柄挪移了半分。
明月辉哪里敢让,她感觉得出来,裴元知是真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司马沅。
原本大梁政权稳固之时,世家便不怕皇族,碍于皇权只好生生忍下袁家唯一的嫡女被赐婚冷宫落魄皇子的屈辱。
如今那篡位的云帝都被薅下了台,天下大乱、皇权旁落,他堂堂世代簪缨门第,何苦要让自家女儿被一个废物绑一辈子。
“舅舅,他是我夫君,从成婚那天起,我俩便绑在了一起。”明月辉盯着那锋利剑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说着,她抬起头,一双剪瞳带着坚毅的神采,堪堪与裴元知那双复杂的双眼对视。
“你这又是何苦呢”裴元知惊叹于少女的执着,他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少女身后那个爬起来都困难的废物身上,“他当真是一无是处,别说你,连他自己也护不了。如今天下大乱,这个皇族身份,给你与他带来的,只有厄运。”
裴元知说得对,皇族身份给司马沅这种空有血统,却无一点根基的小皇子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灾难。
敌酋之困,世家逼迫,兄弟阋墙,对于司马沅来说,他哪一个都解决不了。
出身冷宫之中的他即便是雄鹰,也是那种刚刚孵化下来,毛都还黏糊糊的小雏鹰,他需要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庇护他,替他撑起那风雨飘摇却无比安心的雨篷。
“阿沅年龄还又在深宫长大,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慢慢学嘛。”明月辉反驳道,一开始从新手村出来,谁又不是1级的菜鸡呢。
“呵,学?”裴元知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的光芒,“寻常人三岁发蒙,五岁识经,你看看他是何年岁?”
“况且囡囡你不知他资质”说到此处,裴元知竟欲言又止,“那般资质又有哪家的塾师肯教他他或许一辈子,只能做个糊涂王爷”
一字字,一句句,扎进了司马沅心中,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中
眼前的这个人,对他从好言好气,到惊疑不定,再到失望至极。
拳头一点一点握紧,他是知晓他有多差的,差到了无药可救,这样残忍的真相从宫里到宫外
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在他面前揭开。
就如同揭开一层带着血肉的皮,每一次都翻滚着刺人的痛意,搅拌着淋漓的鲜血。
“我不在乎,别人不教我教!”蓦然,挡在他身前的女人道。
司马沅怔然。
“他不会写字,我便教他写字他不会诗书礼教,我便教他诗书礼教!”
记忆里,好像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说过。
那时他才五六岁的样子,从躲藏的仓库里被赶到了冷宫,他多了一个皇子的挂名,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那时他还不会说话,行为像个失恃的小野兽,为了保护自己随时随地会去抓伤靠近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