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读书?”
大缸嘴里咬着一口面饼没来得及咽下,差点被噎到,赶紧端起面前的稀粥,“滋溜”喝了一口顺下去,这才让他缓过那口气来。
“恩,你知道咱这城里,有个叫十三的吗?”
“十三?”
大缸咬着面饼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无奈,只得又拿起了一张面饼继续想。
看样子,他也不知道。
典刑与大缸两人虽说是同岁,而且大缸又比典刑早出生了半年左右,但大缸却更像是个弟弟,像个跟屁虫似的不离典刑左右,到哪去玩通常也都是典刑拿主意。
要不老话怎么说心宽体胖呢,人家压根儿就不操那闲心。
老夏头没有喝粥,而是煮了罐罐茶。
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每天早晨一道罐罐茶喝下去,醒脑提神,人立马就会精神百倍。
他却不让典刑喝茶,说还小,让他喝米粥。
小米粥粘稠金黄,散发出诱人的米香,看着就让人很有胃口,可是典刑此时却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筷子拨着碟中的咸菜丝,半晌也没动弹,就连喝粥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那么的唏嘘。
“爷爷,俺吃饱啦,出去一趟。”
“去哪?”
老夏头知道他为了找那个叫十三的而忧心,没胃口他也可以理解,所以也就没多说旁的,只是照例关心地问了他一句。
“不知道,俺出去随便溜达溜达。”
“等等,俺跟你一起出去溜达溜达。”
大缸虽然只吃了个半饱,但见典刑起身出了门,他也赶紧放下了碗筷,手里抓着半张面饼小跑几步去撵他。
“干嘛要读书,你是打算去考秀才?”
“不考。”
典刑负手而行,轻轻摇了摇头。
“读书不为了考功名,不为了当官,那你读书有个啥用,吃饱了撑的?”
二人从小玩到大,说话一向是直来直去。
典刑低头看了一眼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又抬头看了看他那肥嘟嘟的脸,笑笑。
“有人跟俺说过,想出去闯荡江湖,先要多读几本书。”
“谁说的,闯荡江湖跟读书有鸡毛关系?”
大缸瞪大了眼睛,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
“爷爷就没怎么读过书,俺爹也没读过什么书,他俩还不是照样打打杀杀,不是照样混得不赖,你说的那人该不会是个走江湖的骗子吧?”
这小子可以呀,有点做算卦先生的天分。
典刑嘴角微微扯起,不由在心里暗自嘀咕。
“哈哈,骗不骗的俺不知道,不过,俺得先找到那个叫十三的,让他教俺读书。”
大缸轻叹口气,颇有些无奈地摇头。
他知道典刑这小子从小就犟,只要是他认准的事,就非得去干,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心说。
这才几天没见,他怎么就魔怔了呢?
二人默默地走在雪地上,耳边只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却再也没人吭声。
大雪天,城里的人大多无事可干。
这种天气,大雪封山,打猎也打不了,除了在家喝茶,或是到酒馆喝酒消遣外,赌钱、逛勾栏也颇为当令。
逛勾栏,他俩的年纪还小,对那种地方还不熟。
狼皋城除子午街纵贯南北外,还有卯酉街经纬东西,在靠近西城门的地方,有一栋颇为惹眼的建筑,从外表上看去,青砖灰瓦,飞檐拱角,规模虽然不怎么宏大,气势却是不凡,俨然像一座大户人家的祠堂。
然而,当地人却知道,这里并不是什么祠堂,而是一座土地庙。
社,土地之主。
稷,五谷之主。
当今皇帝为了自家的江山永固,每年都要到郊外的社稷坛去祭天、祭地,祭祀神灵、祖先,并且会在事先平整好的田地里扶犁躬耕,祈求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此所谓,祭社稷。
住在狼皋守捉城里的,大多是远离故土,漂泊在蛮荒边塞的异乡人。
他们知道,自己要想叶落归根,把自己这把骸骨埋进祖坟里,对他们而言,不要说是自己这一辈,就是他们的下一辈儿孙,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事连想都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