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塞口岸边城今年遭遇大旱,负责镇守信朝北大门的威北将军蓝甄坐在茫茫雪地里,望着远方一片银白,叹出口沉重浊气。
这位百战不殆的常胜将军,此刻却在为如何庇护将士们度过漫漫寒冬而发愁。
“太不像话了!朝廷年年拖欠军费也就算了,今年居然才给了往年八成不到的银钱,这是要把我们边城守军往死里逼呀!”
粗壮又黝黑的汉子抬起铁甲护臂,猛拍向一只黑如煤球的傀虫。那虫子本想钻入他盔甲,却被这暴力一击打得晕头转向,枯叶般落到他刀鞘上。
“还有这傀虫,没日没夜地监视我们,好像生怕我们反了似的!士可杀不可辱,这窝囊日子……这日子……唉!”
威北将军扭头瞪了他一眼,沧桑的眸子迸射出瘆人寒气。
“季展,你是不想活了吗?适才的话若被皇上听见,你小子的人头还要不要了?”
“可是将军,朝廷如此欺辱我们,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仓库里粮食眼看就要见底,今年旱灾屯田又颗粒无收,我们……我们难道要在这个冬天活活饿死不成?”
季展的脸皱成一团,威北将军的心也揪成一团。
“就在昨日,五大营里又冻死了七个兄弟,个个瘦得不成人形,全身骨头都没几斤了。”
季展说着,俯身半跪在他跟前,“将军,我们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得想办法熬过今冬才行!”
二人对视着沉默须臾,忽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响。
“爹!季大哥!”
来人一身锃亮的银色铠甲,乱发在寒风中肆意飞舞,一双桃花眼微微含笑,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纯真。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少年勒紧缰绳,从马背上轻灵跃下,落地时没有溅起分毫雪水。
“昊天,非战时无必要不许骑马,前几天才罚过你的,又皮痒了?”
威北将军从地上立起,季展忙起身扶住了他。
“将军,昊天还小,偶尔也让他耍一耍吧!”
蓝昊天仰起嘴角微微一笑,眼中晴光一闪,赶紧上前勾住威北将军的胳膊,说道:“爹,军粮一事孩儿想到办法了!”
“哦?”威北将军老皱的脸这才稍稍舒展几分,推开季展道:“那便先不罚你,倒是说来听听。”
蓝昊天将脸凑近他,“爹,南边的甘城土地肥沃,今年旱灾并未波及他们,我们不如南下借粮试试?”
二人一面走一面聊,季展转身去牵马,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回到营帐,威北将军听完儿子的计策,面上虽带着薄薄笑意,眼底却泛着几分凄凉。
“是个好办法,只不过甘城知府为人执拗,恐怕不会轻易被说服。”
威北将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昊天,军粮一事你先别操心了,回将军府去帮你娘和大嫂张罗一下家务吧!年底了,你大嫂还怀着肚子,两个妇道人家怕忙不过来!”
被他这么一说,蓝昊天略显颓靡。
“回去告诉府里人,大营这边一切都好。”
说完,威北将军转身走进大帐,曾经挺拔如山峦的背影瞬时骤缩了几分。
“昊天,我送你。”
季展走上前来,蓝昊天这才收回心神。
“季大哥,果真一切都好吗?”
季展抬首,蓝昊天看到了他紧皱的眉头。
“昊天,昨天又死了七个兄弟,全是饿得不行冻死的……”
沉默半晌,二人并肩走在雪地里,厚重的皮靴踩得积雪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