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
回到煊王府的时候,绵绵春雨,已是停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泥土的芬芳,清新而凛冽。
犹豫了须臾,夏侯缪萦终于伸出手去,放进了赫连烁的掌心,任由他扶着她跳下了马车。
“多谢”
低声道谢,夏侯缪萦试图将握在男人掌中的手势,抽出来。
赫连烁却固执的将她桎梏的更紧,不允许任何的逃离。
夏侯缪萦抬眸,望向他。
一瞥眼间,却见垂花门后,似有人影一闪。
夏侯缪萦只来得及看清她蕊红绣缠枝杏榴花衣衫的一角,心中不由一沉。
“在看什么?”
赫连烁显然也发觉了她异样的神色,开口问道。
夏侯缪萦回了回神:
“没什么”
语声顿了顿,续道:
“多谢你送我回来天色不早了,六王弟还是请回吧”
眉目轻转,夏侯缪萦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并没有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嗓音温淡而疏离。
赫连烁却动也未动:
“三王嫂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赶本王走吗?”
夏侯缪萦望了他一眼:
“本宫不认为,这个时候,阿煊或者六王弟你,两人之间,有什么话好说”
赫连烁眸里有精光,一掠而过,面上却淡淡:
“也许本王只是想亲自向三王兄道喜,毕竟他就要为人父了,不是吗?”
夏侯缪萦眼帘微抬,盯在他身上,被他箍在掌心里的手势,却在这个时候,蓦地用力,一把甩开了他强加给她的束缚,随之退后几步,总算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赫连烁眉目一厉,脚下一抬,就要向她逼来。
夏侯缪萦几乎低吼出身:
“不要过来”
或者她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太过明显,赫连烁一副高大挺拔的身子,似乎僵了僵。
夏侯缪萦却仿佛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本宫很感谢六王弟你的好心,以及今天你为我做的一切事情所以别让本宫后悔要你送我回来,好不好?”
赫连烁浑不在意的态度,因着女子后来的这一句话,终不可免的微微动摇了。
夏侯缪萦迫着自己,迎向他射过来的灼灼视线。
“本王相信你不会后悔”
暗沉嗓音,从赫连烁微启的薄唇里吐出,定在面前女子身上的瞳色,幽深的没有边际。
夏侯缪萦唇边浮起一抹虚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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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已是敛去了一切的暗涌:
“我要
进去了,六王弟自便,不送”
语声轻淡,丢下这一句话的夏侯缪萦,不待男人反应,已是径直转身,踏进了煊王府的大门。
这一次,赫连烁没有拦阻她。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她单薄纤瘦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他的视线深处,如墨眼瞳,漆黑似夜,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遥远天际,一抹溶溶日光,却正穿透雨后薄凉的空气,洒落一地细碎的流光。
一灯如豆。摇曳的烛火,在书页上投下一片影影绰绰的黯淡阴影,叫人瞧着,越发的眼困。
夏侯缪萦已经嗜睡的连眸子,都几乎睁不开了,终于支撑不住的放下书,就要打算洗漱上床。
房门就在这个时候,被砰砰的敲响。三下,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却仿佛带着某种不习惯的迟疑。
夏侯缪萦还没有来得及决定是否让门后的人进来,紧闭的房门,已经自顾自的被推了开来。
赫连煊一袭月白常服,就那样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衬着天边一抹朦胧月色,整个人,都像是九天之上,被贬谪人间的神祗一般。
半响,两个人就这么胶着,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夏侯缪萦最先沉不住气了。
“我还以为王爷你进旁人房间。一般都是不敲门的”
赫连煊语声沉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有人曾经跟本王说过,这是属于礼貌的问题”
随着薄凉嗓音的响起,是房门轻轻被阖上的咯吱咯吱声。
天边无尽的夜色,与空气里寒凉的温度,一并被关在了门外,偌大的房间,一时只剩下夏侯缪萦与赫连煊两个人的存在。
一片诡异的静谧。只闻轻浅的呼吸声,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缪萦终于开口,说的却是:
“不知王爷有什么事情?”
话出口,才觉出喉咙竟不知不觉,漫过一片干涩。
其实,不需他的回答,她也猜出他是为何而来。
白日里,垂花门后,一闪而逝的那道蕊红身影,在夏侯缪萦面前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