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活跃的气氛充斥在一个名为“99级地表探索队”的群聊中,头像不断在群名下闪烁。
木连新:“等复活CD都到了,咱再杀回去。”
同学A:“木姐,你真不知道他是谁吗?”
还能是谁,能打的npc罢了。
同学A也懒得理论,发出一段段视频,果然引得一片沉默。视频都是路知何如何秒杀他人,小白?高玩?管你是谁多少人,都不是路知何一合之敌。
木连新:“这是个战力爆炸的彩蛋npc?”
同学A:“玩家。”
这个答案有些骇人,又引得一阵沉默。原来,游戏通过游戏头盔捕捉大脑信号来完成操作,而游戏内角色的身体素质也是头盔扫描真人后还原的结果,既玩家在现实中的运动能力会完美再现到游戏中。说路知何是个玩家?那他真人是做什么的?特种兵?顶级杀手?要杀过多少人才能有这样的身手呢?
同学B:“木姐,你说他是不是个‘进化者’?”
木连新:“不像。他打斗的背景为什么天南海北都有,他怎么做到的?”
没人能给出答案,群里第三次沉默。
木连新又问:“如何证明他是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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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0年以来,人类为躲避太空城坠落引发的灾难而躲入地下城,开启了地下城时代。
绝大多数人将再无重返地面的一天,而地下城中出生的新生儿几乎无人见过地面。地下城中昏暗狭窄的环境压缩着人们的生气,如果有什么可以抚慰人的心灵就好了,这几乎成为了全人类的愿望。
2079年,《地表》上线,这是一款开放世界的联网游戏。它创造了一个类似于公元7世纪的地球表面,沙盒尺寸就是一比一的地表尺寸,《地表》之名名副其实。
当玩家们登陆游戏,无一不被这超真实的世界所震撼,公元7世纪,那是有着灿烂的人类文明,也有着未被破坏的自然环境。许多玩家第一次认识了山,认识了河,认识了白云与飞鸟,认识了良田与村庄。
游戏运行20年,在21世纪的最后一年,《地表》已在全球拥有两千万的玩家,相关热度居高不下,而这一年中热度最高的角色当属路知何。
当玩家们发现这个角色战斗力爆表时,纷纷向官方提出质疑,如此设计npc是不合理的,毕竟路知何看起来只是个失忆的儒生,每天只知道寻找非洲。向来态度积极的官方这次却不做答,人们联想起游戏方对玩家个人信息的保密条例,开始怀疑这路知何是不是个玩家。
这样的猜想可比质疑游戏官方要惊悚,路知何若是玩家,那真人岂非天下无敌?胆大的玩家开始向路知何套话,可他好像吃定了失忆的人设,没人问出有价值的内容。
那只好先礼后兵了。
原来,npc只能在家里复活,而玩家有操作界面,可以选择在存档点(家)复活,也可以在原地复活,多数玩家为保证游戏的顺畅度都会选择原地复活。杀路知何一次,看他是否像玩家一样复活就成了他是否为玩家的判断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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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山一线天,两侧山崖如即将合十的双掌,陡峭的上坡路是佛祖留给下个行人的慈悲。
根据玩家们的分析,路知何有极大可能会在这天傍晚通过一线天翻越屏山。三十名近战,十五名射手,五人游走,一支五十人的精英玩家队伍便埋伏在此,要进行一场人数饱和的打击。
进谷前最后的开阔地,沉默的鸟鸣伴着风的低吟,呜咽地为孤单的行人唱着峡谷准备好的“空城计”。路知何就是那唯一的行人,忐忑地感受着诸葛亮的镇定,思考着司马懿想过的问题,这峡谷我进是不进。
委婉的唱腔骤然被鼓点打碎,武侯按住了琴弦,四周却响起了弓弦,惨叫的铁丸自玩家的强弩射出,黄昏的余晖照不清它们的飞行轨迹,路知何就听声躲避,那步伐是行云流水,身上却多了七八个冒血的喷泉。
“冲啊”
呐喊声此起彼伏,峡谷的回声化作疑兵,如虹的气势吓得神佛双掌一颤,山崖上的尘土簌簌落下,幸好落日为尘土镀了金光,保住了颜面。地上凡人果然善虚张声势,峡谷中冲出的与峡谷外包围来的,一共只三十人。
三十人,神佛不屑一顾,路知何目不转睛,看着三十面一人高的藤盾,三十点亮晃晃的枪尖。
往峡谷去会被堵死,硬拼也不智,路知何瞅准不远处的巨石奔去。先躲在巨石后让他们射不到我,再绕着巨石下黑手,跟他们周旋一番——路知何这般想着。
“啊!”
“上钩了!”
那巨石后面是一个插满尖树枝的大陷坑。
待众人保持着队形上前查看,折断的树枝可以证明路知何的确掉下来过,只是现在不在里面,断枝间只躺了一个荷包。
“死了?被扎死了还是自杀?”
“等等吧,看他怎么复活。”
玩家和npc相同,复活时长为一小时,死亡的惩罚机制是掉落身上最贵重的物品。坑底有荷包在,大家便默认了路知何已死。
正当人们放松之际,猎狗拽着身后的猎户玩家赶到,那狗叫了起来,四下嗅着,猎户摸过狗嗅过的地方,那些混在阴影中的粘稠是鲜血。
猎户:“他还活着!”
游戏中人死后,血迹会与尸体一同消散,血迹还在,人肯定是跑了。
“莫慌,咱有后手……”
“嗖嗖!”
两发铁弹丸射入人群。
路知何刚进陷坑就发力跳了出来,丢荷包、钻灌木一气呵成,此时光线又暗,所以没人发现。他在山坡上找到了一个弩手,自背后偷袭、杀人、抢弩、射击,又是一套一气呵成,只可惜他跟这把弩不熟,弩不听他的,所以什么都没射中。
“举火!”
数个火把亮起,弩手也举起火折子回应。这时再想杀弩手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猎狗带着主力越逼越进。无论是射击还是陷坑,都让路知何受伤不轻,他无心恋战,跑又跑不了,只能拼了。
那一线天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所在,不如在峡谷中边打边退,路知何不再周旋,跑入一线天,才进谷数十步,脚下土地一软,又跌入了陷坑。
这陷坑与上一个类似,布满尖刺,负伤的路知何再无力量跳出,瘫坐在尖刺中任由其伤害,气息间夹着血沫。追击之人赶到,将陷坑围了起来。
“路知何,让我们杀了你!我们就饶你一命。”
这句话的前后矛盾让路知何先笑了出来,人群中也有人笑了,肃杀的氛围有些消散。
路知何向众人询问:“我与诸位素不相识,为何为难在下?”
“呵呵,你在坑里,这回真成‘在下’了。”
众人又是一通欢笑。
“倒是跑啊?‘在下’怎么不跑了?”
路知何也不恼,跟着笑起来:“诸位布置的如此周密,让我路知何往何路去呀?”说罢,他认真清理起身周的尖刺,不再理会别人的讥笑。不久便清理出三四平米的平整地面,他端坐正中,挑了一根尖刺扎入自己心口。一阵青烟过后,坑中只留下一件破烂儒衫。
有人吐槽:“这人也太穷了吧,身上最贵的就是件外套,还是粗布的。”
“对啊,刚刚那个荷包里,也只有两贯铜钱。”
“你还下去捡啦?好你个家伙,这点小便宜都占……”
天色越来越暗,人们在坑边插满火把,等路知何复活。一小时后,路知何果然在坑底复活,他抬头向上望去,火光映着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有人还露出咯咯白齿,森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