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深人静,客店偶有鼾声响起,远处有人咬牙呓语,更显此处异常。
简让看着莫为,忽然就笑了,抬手接过银票说道:“莫兄是个实在人!实不相瞒,这房间里嘛,本来就不该有银票的!”
莫为一愣,却听简让又道:“之前那些都是我胡诌的,一来呢,这是简某惯用的手段,碰上谁都要诈一诈;二来呢,莫兄武艺高绝,小弟却是动了招揽之心,正好借机试探一下,看你是否贪财,是否有杀人杀官之心……”
他看向辛萍笑道:“这位兄弟是个西贝货吧?莫兄对你挺好,生怕我真要搜身,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动杀心。”
“这银票嘛,小弟就收了,毕竟我也得生活,”简让将银票抖了抖,随即揣入怀中,“但我肯定不能白收!莫兄性情中人,简某想交你这个朋友,倒不知莫兄意下如何?”
“在下不敢不从。”
“嗳!”简让姿态放得极低,“莫兄你这是干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何必这般耿耿于怀!你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乌木圆牌,上面雕刻精美,下面坠着一个玛瑙坠子并一条赤红穗子,造型古朴大方,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这是朝廷御赐的经武司令牌,据我所知一共做了二十块,个顶个的稀有,有了它,穿州过府行走天下,再也不用担心被经武司追查、被巡城追着问话!”简让拎在手里摇了摇,随意递与莫为说道:“今日就将这令牌送给莫兄,咱们兄弟交个朋友,如何?”
莫为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有些难以置信问道:“如此贵重之物,你我这样萍水相逢,官爷就肯相赠么?”
“嗳!还叫什么官爷!叫‘贤弟’!”简让一脸豪爽之色,“相逢就是有缘!我跟莫兄投脾气,你又这么上路,送你个令牌又算得了什么!”
“那官爷你怎么办?丢了令牌,万一朝廷怪罪下来……”
“怪罪什么,我再刻——再奏请朝廷制发一块就是了!现在经武司缺人,上峰也不会将我如何!”
“官爷果然匠心独具、别出心裁,在下实在佩服!”
“莫兄客气了!”简让拱了拱手,“时辰不早了,你们兄妹早些休息,小弟还有公务要忙,来日有机会,再请莫兄喝酒!”
“官爷慢走!”
送了简让离去,莫为关好房门,与辛萍蒋子锐面面相觑。
二人对话师兄妹都听在耳里,连忙凑上前来去看那块令牌,只见那令牌用整块乌木精雕细刻而成,外缘周遭雕刻了一圈龙纹青云浮雕,上下各有一处圆孔镂空,一条红色缨穗贯穿两孔,单是那枚玛瑙就价值不菲,整块乌木如此细心雕琢,只看工艺就已不是凡品。
那木牌一侧中间凸起仿佛太阳,两边分别浮雕四个小字“经武司制”“朝廷御赐”,另一侧同样凸起却是一弯新月,两边也浮雕了八个小字“检校江湖”“缉拿不法”,字体遒劲有力雕工精细,饰以苍鹰猎狐更是栩栩如生。
“这人怎么感觉疯疯癫癫奇奇怪怪的?”辛萍听见了二人对话,对那简让观感极其不佳。
“你怎么看?”莫为转头去问蒋子锐。
“这人……让人看不透……”蒋子锐有些挠头,看莫为仍是看着自己,知道大师兄的意思是让他再深入一点,“我就觉得吧,他说的话不尽不实,有些话根本就是自相矛盾,他说是试探咱们,但是开始那个贼人可是真的挑开了门闩要进来的,这个怎么也都解释不通吧?”
莫为点了点头,对蒋子锐说道:“关内的事,你还要多提醒我,我在大漠久了,难免生疏如何与人相处。”
蒋子锐自然答应,莫为又道:“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却又说不上来,他说那些‘招募’之类的话,又不像是假的……”
“就像你说的,就算他是诚心试探,那人挑开门闩要进来可是咱们亲眼所见,到底是什么原因,还得咱们自己琢磨……”莫为四处打量房间,该找的地方那简让都找过了,自己就算有些本事,也不敢自以为是强得过朝廷的鹰犬,但他久在大漠,对于一些蛛丝马迹的把握,倒是并不一定就比别人差。
他游目四顾,喃喃自语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蒋子锐道:“什么是咱们退房之后,客店活计收拾房子不会去碰,每个房客进来都跟之前一样的呢?”
桌上花瓶,墙上的博古架,放着鸡毛掸子的大瓷瓶,墙上挂着的字画,这些那简让都已经翻过,莫为当时看在眼里,绝对没有一丝遗漏,就连那个夜壶,简让都拎起来仔细检查过。
蒋子锐找了一圈一无所获,不由丧气说道:“这房间就这么大点儿,真要藏个什么东西,不可能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我看那人非要进来,只怕是有别的原因。”
莫为走到房间中央位置,扶着椅背环顾四周,仰头思索良久方才说道:“如果是后来藏匿在这里,那么其实不必这么冒险,想藏的话,其实藏在哪里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藏在客栈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