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义军在越津城休整七日,待后方筹备的粮草陆续运到,大家重整旗鼓,慢慢往上京方向开拔。
夜楚云带了三千精兵先行探路,紫月寒率一千弟子压于最末。
怕骑马颠簸,他给羽青寻了一辆马车,羽青不敢懈怠,一路打坐练功,只待能早些恢复如初,全力而战。
上京城头,静宁身着一身明黄镶绣着金龙的绸衣站在墙头,遥望着几十里之外薄奚尘布下的兵阵掠起的烟尘,眼尾带着一丝狠戾。
她身后的暗影里一阵浊风流动,立于她身侧的鬼臬立马把刀抽离了半寸。
静宁扬手一摆,回过头去,望着城墙一角黑暗处透出来的一双眼睛,不屑的说道,
“你的尸兵,失败了。”
那片暗影里萦绕着浓厚的雾气,仿佛有万千魂灵拼命撕扯,映托了一个畸形而扭曲的黑影。
“那还是公主……哦不……陛下给的筹码不够多。”那个声音带着些阴森,带着些癫狂。
“我已经给了你一座城!看来,靠这些没有灵魂的死物,终究没什么用!”静宁声音抬高了些。
孤枭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亦如尸体一般的躯壳,藏在兜帽下的嘴笑了笑,
“没有灵魂,才更忠心。陛下倚仗薄奚尘,不也得忌惮他?只给他这十五万兵马……”
孤枭往前走了一步,半个身体露在了月色之下。
曾经眉眼分明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似人似鬼,通身弥漫着死灵之气。
他的身后,似乎有千万双眼睛,幽幽的扫视着周围,连带周边的空气都冷了些。
孤枭机械的动了动脖子,饥渴的望着远处的一片营光,“十五万守军,若都化为忠心耿耿的尸兵,该是……多么壮观……”
“你做梦!”静宁怒不可遏的回头逼视着他,“孤枭,你太贪心了,小心,自食恶果。”
“恶果?呵呵呵……也许你也甘之如饴……”孤枭探出的身体又回到了那片黑暗中,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扭头看了一眼鬼臬,继而说道,
“既决定效命星师,都是棋盘上的卒子,你觉得……你还有退路吗?”
静宁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她朝着上京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塔看了一眼。
观星塔上依然闪着幽幽的蓝光,还在昭示着大安未泯的国运。
背后的那个黑影消失了,静宁又转过头去看着若隐若现的护国军阵,眼里的光波微微动了一下。
这般疯魔而偏执的路,走到最后她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她生来桀骜,又因为权力和爱情步步沦陷,可就在她呼风喝雨,黄袍加身时,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只有她日日夜夜抱着的那具尸体,还在提醒着她该做些什么。
可是,那具尸体内溢出的血水,那肉眼可见的腐烂,让她开始陷入了无尽的慌张。
直到孤枭的到来,直到她亲眼所见,死尸还能行动自若,她的内心又好像找回了什么感觉。
是什么呢?静宁抚着皇袍下的胸腹之处,那里早已结了碗口大的疤,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丢在了上原。
静宁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屏退所有。她走到一处暗角,按下开关,打开了墙上的一处暗门。
暗门一开,里面一阵稀里哗啦的锁链声响,四角燃着几盏诡异的黑红色光火,像在维持着什么咒法,发出的红光投射在中间一个人影身上。
已经死去了多年的广子宣此时正瞪着血红的双眼,呲着牙,使劲的往她的方向够着。
他被几条粗壮的溟铁锁链锁着,面皮青灰,肢体僵硬,因为肚子里的脏腑都被掏空了,所以肚子上往里凹陷了一块,可那双已经被废的腿却完好如初。
静宁呆呆的站着,看着他对生血的渴望,拿过旁边的一块生肉递了过去。
广子宣即刻扑了上去,使劲的撕扯,咀嚼,吞咽,那些血肉又会从肚子上缝的线疤里溢出来。
她给他穿最好的金丝烟绣袍,带镶云纹的玉冠,可是无论如何装扮,都掩盖不住他近似野兽般的狰狞和尸身上恶臭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