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崩逝,知情人秘不发丧,回到关中,安排好一切之后,这才昭告天下,说先帝遗命,立少子胡亥为帝,不仅越过数位兄长,而且在其登位前,还处死了长子。一系列安排,除非始皇帝得了失心疯,否则如何说得通?
以皇子们所见,父皇精明一世,失心疯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有奸佞之徒,趁其病中矫诏,而这奸佞之辈,便是李斯与赵高。动机也好解释,如果长兄继位,此二人的富贵权势,从此可就断了。
原先碍于长子的名分,与父皇的意思,即便有些逾矩的想法,还是按兵不动,暂且认命。可诸位公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安命待时,居然被幼弟胡亥,趁机捡了漏。不知是他城府深,伪装得好,竟将野心藏得半丝不露,还是背后有人出谋划策,临时起意?一时间,也难以分辨。
无论如何,不甘心不服气就是了。
即使胡亥顺利登位,朝臣们也不全都是赞同的,宗室们就更不会了。这些兄长,哪一个不比他有资格、有才能、有人望?不趁着他根基尚不深行动,难不成还要等到他站稳脚跟,才来反对?
在兄长们心中,胡亥还是那个,最会讨父皇欢心的幼弟,不过几分伶俐,有何可畏惧的?就算事情不能成,最多撕破脸,关系僵硬些,但兄长还是兄长,宗亲依旧是宗亲,难道还能将他们都杀了?
他们与扶苏不同,扶苏是长子,虽不曾明言立储,但却是天下人默认的,所以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依旧必欲除之而后快。对于其他公子,他就算狠得下心,也必不敢无故残害手足,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他一个初登大位的皇帝,受得住?宗亲们还能由着这等禽兽不如之人,坐在尊位上?
不要说胡亥,即便是父皇那样杀伐果决之人,也不敢如此轻率。当年不过因为一时气愤,亲手杀了两个同母异父的孽种,就被天下人,非议了大半生。如今他们和胡亥,可是名正言顺的亲手足,便是借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有野心的,因为贪念驱使,没有野心的,也为公义而出面。
诸位兄长发动有威信的族人,再加上不愿意胡亥继位的朝臣们,一起来对年轻的新皇帝,唱反调。不过,那时李斯与赵高,已经在内外都做好了准备,宗亲朝臣拉拢了许多,双方各执一词,但到底因为被胡亥一党,抢占了先机,这次声势浩大的抗议,以失败告终。
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地结束了,可嫌隙和灾祸,也就此埋下。
胡亥坐在上位,亲眼见着兄长们,怎样言辞犀利地声讨自己,仿佛他从来不是他们的幼弟,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他心中既委屈,又愤怒,也害怕。还好有左丞相与郎中令,一力护持,否则那些人说不定,会当场撕碎自己。
他很不明白,自己做皇帝,对兄长们来说,有什么不好?从前又无仇怨,自己以后也不会刻薄了他们,依旧会敬之爱之。都是父皇之子,谁做不是做呢?再说,幼弟喜爱之物,兄长不应该谦让吗?何况新君已然登位,他们还来吵什么?
此时的胡亥,方才坐上这孤家寡人之位,心中依旧不由自主地顾念着手足之情,盼望和从前一般的兄友弟恭,所以委屈大于愤怒。
这之后,公子们虽然有所收敛,但心中既存了芥蒂,言辞行动之间,难免得罪。胡亥开始还忍耐着,但毕竟已是九五之尊,时日久了,脾气也跟着长了,不痛不痒的斥责或惩治,也还是有的。
不过,经过此番与赵高的恳谈,胡亥的容忍彻底告罄,下定决心要严办。
起初,诸位公子摆起这么大的阵仗,来反对胡亥,赵高不是不畏惧的,生怕应付不过来,即使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人算不如天算,正如始皇帝在外驾崩,意外总是难免的。后来,随着进展越来越顺利,他的想法变了,看得更长远了。
胡亥与诸位兄长,并无深仇大恨,反而算得上友爱,况且血浓于水,将来若相处得好,自然比自己这个外人,更加亲近。那自己一番辛苦,岂非便宜了别人?这如何使得!
所以,赵高有意纵容着他们去闹,甚至还秘密地派了心腹,去挑拨怂恿,最好彻底断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分,如今看来,他的目的达成了,二世动了杀心。
赵高得了明旨,立即着手办了起来。
这些皇子们出身高贵,虽明处无甚错处,但暗地里,哪一个没有不妥之处?较起真来,一一清算,多的是罪名,都不用费心力去捏造。至于判轻判重,全看主审官的态度,如今上面有旨,还不往死了治?
皇帝突然发难,公子们大多猝不及防,反抗当然是会的,却有何用?也只能束手就擒。
刚开始到大狱,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以为皇帝不过是想警告警告,都怀着满腔愤怒,将二世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更大胆的,就直吵吵着:“胡亥你若有胆子,便索性将兄长杀了,就如你谋害长兄一般!否则,等我出去,势必不与你干休!”
狱吏们都恨不得自己是聋子,从来不曾听到过这些宫闱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