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年,春,漠北。
三百游骑兵星夜疾驰,马蹄声震,旌旗猎响。
“姜校尉,我们已孤军深入突厥腹地三十里,还要继续前行吗?”
“郭青山,你忘了大将军给我们的死命令不成?”
“郭骓,你莫要拿将军来吓我,我郭青山戍边七年有余,你何时见我贪过生、怕过死?只是...”
郭青山刚毅的脸庞上泛起惋惜之色。
“只是可惜了这三百郭氏男儿,我...于心不忍!”
郭骓眼神锐利如刀,咬牙说道:“谁又能忍心?我身后就是我的弟兄、我的子侄、我的至交。但,战争就是如此,也该如此,没有牺牲,何来胜利?我雍州郭氏男儿,唯死而已!”
二人对视,默不作声,目光坚定,神色决绝。
为首男子急勒马,身后游骑齐止步。
军纪严明、训练有素,可见一斑。
这里是一个叫作‘曳落滩’的广阔地界,白日飞沙走石,夜晚繁星漫天。
不久后,这里将会成为大战之地。
他目光眺望前方极远处亮起的零星火把,思绪飘荡回北庭军帐。
“姜赦,你可知本将军因何唤你而来?”
“回将军,能猜出个大概。”
“说说看。”
“前日拂晓时分,我率游骑巡边,发现了西突厥军正欲拔寨进犯的举动,将军定是有了破敌之法。召我应是命我作为前行军探查敌情。”
姜赦顿了下,不经意间神情落寞,轻声叹气。
“多年都是如此,我已习惯。”
大将军郭辉起身走出案几,伸手轻拍姜赦肩膀。
“对,也不对。”
“你有没有想过,你发现敌军的踪迹,是他们有意为之,故意让你发现的?”
姜赦闻言,眯起眼,眉头微皱。
郭将军并不着急,他太了解手下这位游骑校尉了。
心思缜密,智勇无双。
片刻后,姜赦神色如初,面如平湖。
“将军,如我所料不错,我军中出了奸细。”
郭辉微笑点头。
“不愧是我北庭军中的‘无双将’,一语中的。”
郭辉再次拍了下姜赦的肩膀,只是这次的力道,有些重。
“你姜姓本是秦汉大姓,你祖上亦因此姓而荣。后武周时期,你曾祖姜真善捭阖之道,与狄公关系莫逆,你也因此而有机会与狄公弟子曾长史习得探案,与李将军习得武艺,然否?”
姜赦点头,面露骄傲之情。
“然而,物极必反,你祖父姜凌得了失心疯一般,竟然罔顾女皇念其功勋,封地卢邑而受姓卢氏,还天真的认为‘祖姓姜不可弃,改姓为氏乃是耻辱。’而后,便带着你这一支叛出范阳卢氏,女皇震怒,责令你姜族一脉‘男者尽数充边,女者入奴籍。’是也不是?”
姜赦沉重点头,神色黯然。
“你十三岁便来我边军,如今已有十载,参战三十三次,陷阵八次,斩将三名,小战功更是不计其数,至今却还只是个八品校尉,心中可有怨言?”
姜赦叉手,屈身行礼。
“末将本是戴罪之身,若非将军抬爱,校尉之职亦是奢望,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郭辉大笑,随即,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