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解开帷幔,露出一张略苍白的脸,明明还是之前的样子,李如达却觉得这人眉眼间多了些以往没有的东西,说不清楚是什么,好似更幽冷了。
“殿下,屋里说吧。”周曼的视线从他身上扫了下,示意书房叙话,李如达赶紧把自己走丢的魂儿收回来,“是、是,本王怠慢了,请进。”说着先一步上前,亲自打开门,一手在周曼身后虚虚护着人进了门。
落座,许承佑这时走上前来,他垂着头,看不清脸,两手恭敬的举着茶盏,一副小厮打扮:“大小姐,您喝茶。”
周曼先是皱眉,随即站起身,没去接,有些不悦的看向李如达:“殿下的气还没消?”
周曼没想着能瞒李如达一辈子,那些文臣本就是给他准备的,本意是等他登基,就把事情告诉他,如今被提前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也知道李如达为人,跋扈、独断,她想过许承佑会受些皮肉苦,没想到他竟学会了使软刀子。
“你下去,换人来。”李如达大剌剌坐着,扫了眼许承佑,又把视线放到周曼身上,脸色缓了缓,只是声音都仍透着不快,“大小姐,他是我的属下,犯了错,我连惩罚都不行吗?”
听着居然有些委屈,周曼放软了声音:“那件事本身是我的错,我也是你的下属,你可以惩罚我。”
女子面上不显,说出的话却不好听,“他是武将,手下有兵,你这样让他以后怎么立威?你若不高兴,打几鞭子,抽几棍子都行,作贱人做什么?”
李如达确实不高兴,在知道那小子没事就去将军府找周曼,还被她格外信任后,原本那一点火气腾的就涨大了,卸了他的权,让他每日和小厮混在一处,做个洒扫倒茶的仆人。
李如达也觉得幼稚的很,他以前哪干过这么傻的事,被周曼一说,更无地自容,干巴巴的:“...是本王思虑不周。”
周曼微怔,准备好的一肚子劝谏的话没处说了,接过丫鬟新换的茶,轻轻沾湿了唇,小口喝着,好半天,屋里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李如达挪了挪屁股,不尴不尬的开口:“樊州的事,你该提前和我打声招呼。”
周曼抬眼看过去,呼出口气,“袁栾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
“我好歹是个皇子,那些破事还是知道些。”李如达撇了撇嘴,似乎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说,“哪个皇帝都想长生不老,父皇也不例外,南唐...可不止一个龙觉寺。”
俩人对视一眼,周曼先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他想炼丹,随他,可百姓何其无辜,你知道...”说到这,周曼眼前好似又出现一副画面,老翁,黑黑的炭,扁担,刺眼的红,哭嚎,怨恨的眼神....
她嗓子哽着,一时间竟说不下去,惜竹紧抿着唇,弯腰把手放在周曼后背,在她心窝处摩挲,“小姐...”
李如达看周曼眼眶发红,慌忙起身,想凑上前,又被惜竹一个眼神呵退,拧着眉在屋里转圈,叹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百姓无辜,可...父皇他缺钱,当兵的也缺钱,我实话告诉你,这些勾当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管一个,管不了下一个!”
“我管不了,你管得了!”周曼突然大声说,要掉不掉的眼泪终于落下,她就用通红的眼睛看李如达,“殿下,小女希望以后你能管得了,看得到!”
那个以后指的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李如达怔在那里,终于点了头,“好,我答应,我若..忘了,大小姐要记得提醒我。”
“放心,”周曼擦了眼泪,吸了下鼻子,声音闷闷的,“小女会冲上大殿,把刀架你脖子上,提醒你的!”
这话大不敬,李如达却立即仰天大笑起来,隔空点了点周曼:“还是这么猖狂!”
从前,李如达只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子,如今却觉得周曼这样小辣椒似的人物,好似...也不错。
“殿下,现在还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周曼没注意到他的走神,继续说,“燕王离京了,这事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