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铁耷拉着脑袋,坚硬的黑睫上还挂着水珠子。
他也没擦,就失神又脱力了似地转过身——
随后便恍然看见了墙根子底下的那个网兜儿。
“... ...”
迟铁眸间暗色莫名褪下了几分。
脑海中闯进张凤霞调侃似的那两句话,还有姚海棠的嬉皮笑脸。
须臾,内心深处那种强烈的自我厌恶感便无比神奇地变淡、变浅了。
所以,
是因为他吃了一大堆的蚝子。
是因为这东西确实是补。
不是因为他跟那些禽兽一样,控制不住骨子里的劣性。
也不是因为他忘了。
忘了他自己是怎么来的,忘了他妈是怎么死的。
迟铁觉得脑瓜子里嗡嗡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个啥心情了。
他极嘶哑地叹了口气,挤出个特难看的笑。
稍作冷静后却又无比清楚那袋生蚝充其量也就是个火信子,又或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他分明就是动心了、动念了。
到了这时候他就没法儿再往下想了。
不敢想也不配想。
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他能踏踏实实去干的事儿。
他得给姚老板干活儿去。
迟铁绷着脸,拼命地摒除杂念,把这事儿当任务似的在脑中无限放大,直至所有的一切全都消退,只留下这个。
他这才恢复如常,套上半截袖跟大裤衩出门儿。
这个时间又赶上大多数该上工的人往外奔。
迟铁正顺着楼道往下走耳畔就跃入几声唏嘘。
“诶呦,我昨晚上加班儿来着,刚从码头那边儿回来... ...你们猜我路过来福宾馆的时候瞅见啥嘞?”
“我滴老天爷诶,那就跟女皇帝选夫似的!”
“那老些的年轻汉子啊,都跟来福门口儿蹲着嘞!”
“啧啧啧... ...要么说还得是人姚老板有本事呢?这女妖精的外号儿真不是白来嘞!”
迟铁脚步稍顿,闭了闭眼。
随后便继续下楼。
人们的闲言碎语还是零零散散地顺着风儿往他耳朵里刮,他冷冽眸底却已是一片黑沉,不再生起波澜。
她有的是人能挑能选,迟铁从来都这么觉得。
就算自己对她动心了也一样。
他对姚海棠有了心思,有了念头。
这都是他自己的事儿。
“诶妈呀今儿可算是长了眼嘞... ...她婶子,你不去来福门口儿看看去?”
“我估摸满九林好看立整儿的年轻汉子们今儿全在来福嘞... ...哈哈哈哈,你还真别说。”
“是个女同志就得爱看!”
“... ...”
“... ...”
迟铁这一路上听到的都是类似的话。
他埋着头顺着小道曲了拐弯儿地走,存在感极低。
但也有人恍然把他认出来,便赶紧噤声——
随后又忍不住猜:“诶,那你说,这迟哑巴... ...算个啥呢?”
“不该是对象儿吧?”
“就是‘女皇帝’后宫好些男的里面儿的其中一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