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朝堂,房如兰拉住牟英杰问道:“牟太尉今日怎么转了性子?以往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能挑出刺来的。”
牟英杰甩开了她的手,说:“房丞相说的哪里话来?在下平日里反对你是为国,今日赞成你也是为国。这次我们打了胜仗不假,但惨胜犹败,损失的武器辎重且不论,单是军士就折损了好几百人,我们本来人就不多……”说到这里,竟哽咽得不能再言。
房如兰也感叹道:“是啊,如果再不变革,高昌恐怕就要亡在我们这辈人手里了。”
“所以房如兰,你给我听好了,”牟英杰抹了抹眼角,“我平日里的确看不惯你,但大敌当前我还是有分寸的。我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你少拿小人之心度我。”说罢甩了甩衣袖,哼了一声走了。
待二人走远,郑安雅也出来了。见卫信忠早已候在一旁,欣喜地对他说:“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几乎所有的决议都和先生预想一样。”
卫信忠笑道:“臣并非能掐会算,只是懂得窥探人心。此番大捷,公主替牟太尉报了仇,她自然念你的好。高昌国值此存亡之际,房丞相与牟太尉平日里再不和也会放下矛盾的。毕竟,如果高昌国不在了,不要说丞相和太尉了,即使是王又算什么呢?河西郡现在是整个高昌国的救命稻草。她们只要不傻,就一定会拼命地抓住。”
“任命夫子做郡守的事,也跟先生之前推测的一样。”
“呵呵,那是因为段少师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那杜襄成、房似瑜和牟清泉的任命除了她们的才能之外,也有平衡四大家族力量的意思?”
卫信忠笑道:“那是自然。外部的危机能让人们暂时放下成见团结在一起,但这样的团结不会长久,要获得她们长期的支持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益均沾,让每个家族都能从中得到好处。房丞相和牟太尉已经位极人臣,兼任河西郡守这个职位这个吃力不讨好,但她们也不希望如此重要的职位落到对方家族手里,那就只能从杜氏和段氏,也就是杜偃武、段知书和段知礼这三个人当中选。而这三个人,无论是谁都会选段少师的,因为剩下的两位都是粗人,只会带兵,不会治国。”
“然而,段氏在四大家族中实力最弱,此番让她们拔了头筹,其他三家必然心有不甘,久而久之定会生事。河西郡是我们的新地盘,各种势力犬牙交错,治理起来本就不易,要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那就成了一点就着的炮仗。所以,让这三家各出一人担任河西郡的要职,就是为了让大家都得些好处,平息她们的不甘。”
郑安雅哀叹一声,说:“只是先生为此殚精竭虑,却未能获得一官半职,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我还以为就算先生不担任郡守,至少也该是郡丞。”
卫信忠捋了捋胡子,笑道:“公主不必在意,臣虽为做官而来,却也不急于这一时。臣的确有意于郡丞一职,但一则,河西郡大乱初定,人心浮动,两国又互相敌视了几十年,如果官员全部由高昌国来的人担任,难免招致滑国人的不满,眼下由陆道临出任郡丞是最合适的;二则,陆道临已五十有余,且体弱多病,臣估计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不了多久,到时候换了他就可以。”
郑安雅道:“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委屈了先生。”
卫信忠哈哈大笑:“有公主在,臣还怕没有官做?更何况,臣之志又岂在一个小小的郡丞?”
郑安雅、卫信忠二人得了旨意,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河西郡。陆道临见他们果真带来了高昌王的圣旨,甚是欢喜,欣然接受了河西郡丞的职位。他命人满城张贴告示,宣布河西郡的官员名单和新政、新法,又亲自走访郡内名门望族,劝说大家接受高昌国的统治。
过了几日,段知书、房似瑜、牟清泉三人到了,郑安雅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郑安雅一见到段知书,高兴地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道:“夫子!我好想你啊。”
“快松开,公主您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段知书一脸宠溺地笑着。
“我不,我就不。学生跟夫子亲近有问题吗?”郑安雅难得撒娇。
“你先撒手,我又不会跑。”段知书无奈地笑着,说:“如今您可不得了了,破滑军、杀费璟、灭滑国、建新郡,还要立新法。您知不知道高昌国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您,都说公主长大了,堪当大任了。可您倒好,一见面还是原形毕露,您这个样子怎么服众?”
“夫子您才是郡守,陆先生是郡丞,我啥也不是,无官一身轻,有什么关系?”郑安雅笑道。
几个人说笑着往城里走,城中百姓不认得她们,只顾围着告示议论。
“哎快看快看!封地不准世袭,那公卿大夫们家里可不能养吃闲饭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