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
“老夫人。”
翟钧霖走到老太太旁边,和她打招呼。
老太太低笑了一声,看了他一眼,低头喝了一口热茶,“你还真来了。”
这话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叫人不好琢磨。
何况这位老人,掌管池家这么几十年,风里雨里,用老人常说的话,走过的桥比他吃过的米都多。
他扯了扯唇角,“盛情难却。”
一句话出来,一旁的桂妈立马皱了眉头。
却见老太太面色自然,并没有任何的影响,把茶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坐下说。”
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想做什么,反正就算她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翟钧霖也没有就这样放弃的打算。
之前没有,在听到秦浅和薄栾舟的事情之后,更不会!
他也没有推辞,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翟钧霖端坐在那里,宽背挺拔,不紧张,也不随意。
老太太看着心里倒是觉得不错。
“你也看到了。”老太太缓缓开口,“小浅现在是池家的家主了。不管是论能力,财力,还是势力都是你无法企及的。你是个聪明人,你和她的差距,我想,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是比谁都清楚的。”
翟钧霖点了点头,低声回答:“看到了。”
就是三个字,“看到了”,很简单,却又很模糊。
“以后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了吧?”老太太问。
“明白。”翟钧霖回答。
两个人像是打着哑谜,都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翟钧霖这个回答,让老太太的眸底精光一闪
倒是有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
“既然你都明白了,我就不多留你了。”
老太太坐直身体,双手放在腹部,优雅又端庄。
仿佛出口的,不是逐客令,而是留客人再多游玩一阵一般。
翟钧霖起身,微微鞠躬,“告辞。”
说完,便干脆地转身,离开了花园。
看着他的背影,桂妈倒是心里有些不满,“老夫人,他怎么这样?”
“他怎么了?”老太太回头看向桂妈。
桂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其中倒出几颗颗粒,递给老太太,又给老太太重新倒了一杯温水。
“说是为了家主来的澎城,看起来倒是深情,一句想留在家主身边的恳求话都不说。”
老太太摊开手,接过颗粒,喂进嘴里,端过水,将颗粒咽下去,才低笑着说:“不说不代表不想。”
顿了顿,老太太把水杯放下,望着刚才翟钧霖离去的背影,“何况,恳求来的留下,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小子,倒是有一身骨气和孤勇。
要是小浅那丫头心里有他,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她也放心得多。
桂妈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人,经过老太太这么一说,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也立马转变了对翟钧霖的态度。
坐在池家家主这个位置的女人,需要的其实并不是一个家世显赫的人,也不是一个才智过人的人,更不是一个腰缠万贯的人。
这些,池家的家主都有,所以能够站在她身边的人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
她们需要的,是不管发生什么,都坚定不移地站在她们身旁的男人。
毕竟再优秀,再厉害的人,也会有累的时候。
池家把她们逼成了一个不得不优秀的女人,就算这样,还是需要疲惫的时候有个信任的肩膀可以靠。
就算什么都帮不了,至少可以无条件的信任,能够让她们的心得到暂时的放松。
“老夫人,外面风大。您的身体”桂妈顿了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劝说道:“不如”
老太太摆了摆手,“没事,穿得暖和。屋里头,哪儿有外头的空气新鲜,让人畅快。”
见桂妈一脸的担忧,她笑了一声,“好了,别瞎担心。都这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老太太眺望着远方,面色和蔼,眸色浅浅的涟漪,仿佛是难得的放松。
“欸我听说,现在是不是有个词儿叫傻白甜来着?”她突然问到。
桂妈一愣,然后讷讷点头,“是。”
老太太满足地笑道:“要是真有下辈子,到了那阎罗殿,得跟那阎王爷说道说道,让我下辈子,做个傻白甜。”
说完之后,老太太像是感觉自己这个想法棒极了一般,连连点头,还满眼含笑地不住点头,“傻白甜好,甚好,甚好。”
看着老太太满脸皱褶堆满的笑意,心疼不已。
这个为了池家奉献一生的女人,日日夜夜地不能安眠,已经许多年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又已经过了能够安稳入梦的年龄。
如果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傻白甜,谁又愿意成为一个殚精竭虑的女强人?
翟钧霖在离开的时候,又将老太太的话思索了一遍。
不明白她是真的让他走,还是这只是她观察考验他的手段。
翟钧霖分不清。
不过不管是何种,从他决定来澎城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打算过离开。
不管最后他能不能牵上秦浅的手,至少他这辈子没有再打算牵另一个女人的手了。
花园的门口。
一个男人迎面朝他走来。
这个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干练利索。外头套了一件藏蓝色的大衣,大衣长至大腿处,随着男人沉稳的步履,衣摆幅动。
男人长相英俊刚毅,周身萦绕着一种血性狂野。
他只要往人群中随便一站,就能轻轻松松成为众人的焦点。
男人目不斜视,与他擦肩而过,朝花园里头走去。
男人独特的气质,翟钧霖情不自禁回头,看着男人宽阔的背影,笔直如锋。
他走到老太太跟前,朝老太太鞠了一躬。
翟钧霖便收回了视线,抬脚离开了花园。
穿过庭院,翟钧霖回头望了一眼举办宴会的建筑,凝望了几秒,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庄园。
只不过走到门口,远远地看着站在车旁的那道倩影,翟钧霖猛然顿住了脚步。
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才又复而抬脚上前。
他张了张嘴,嗓音有些干哑,“秦浅。”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秦浅眸色微闪,“你怎么来了?”
翟钧霖没有回答,只是感慨了一句,“池家果然是四大家族之首。”
“我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对于男人的顾左右而言他,秦浅有些生气,“是不是谁叫你来的?”
她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如果没有池家的邀请函,他是进不来的。
当初的宾客邀请名单,她都是过目过了的,名单里是没有翟钧霖在的。
“老夫人?”
除了老夫人,也没有人能够私自不经过她的同意添减宾客的名单。
对于到底是谁让他来的,翟钧霖没有回答,而是回到了她的第一个问题,“我来看你。”
简单又直白。
他确实是来看她的。
能够光明正大地和她出席同一个场合,一点点地融入她现在的世界,任何一个机会,他都不想错过。
“老夫人和你说了什么?”她紧张地问。
她没有忘记,当年薄栾舟在见了老夫人之后,就转身娶了另一个女人的事。
秦浅也无法忘记。
她想,是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也会像当年薄栾舟那样,转身离去。
明明,这是她想要的结局,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这个男人会离开,会放弃,她会那么的难过和不舍?
心底深处,渴求着他为自己停留。
只是她却一个字也没有开口。
不管是为了她想要的对谁都好的各自安好的结局,还是为了那可怜的自尊心。
更重要的是,她深刻地明白,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就算现在留住了,以后的某一天,也还会因为某些事离开。
既然总要失去,那不如从来不去拥有,这样才不会痛得那么深。
“你在怕什么?”翟钧霖问她。
“我没怕。”
秦浅闪烁着眼神,别开了脸。
见她这个模样,翟钧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冯玉森说的事,心下了然。
“秦浅。”翟钧霖望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勾唇低语,“我没想到,你还可以这样美”
话落。
突如其来的话,秦浅脑子“轰”了一下。
她怔怔地看着一本正经说这种话的翟钧霖,耳根子悄无声息地染上绯红。
气氛一瞬间变得旖旎。
就算沉默,空气中也浮动着按耐不住的心动。
“清浅。”
一道醇厚的嗓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