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清晨到来的人,会陪你一整天
黄杨其实不太喜欢下雨天,下雨天总让他感觉自己的听力变差。
比如此刻,他试图去识别身后的细微动静与昨天的是否相似,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电话那头的江羿绵已经站起来。
“黄杨,不要停下来,继续走。”
他声音焦急,“你装作不知道,继续往前走,走到人多的地方。”
黄杨回了个“嗯”,抬脚往前走。
“你现在走到哪里了?到中央球场了吗?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黄杨左右看看了看,“快到中央球场了,前面有人坐着,人很多。”
“听着,你不要怕,坐到那些情侣的中间。”
江羿绵坐立难安,一直在屋子里打转,像热锅上的蚂蚁。
黄杨没听他的话,“这边路上有人在走,我看到羽毛球场也有人在打球,我直接回宿舍吧。”
江羿绵不同意,“万一他跟着你进去了怎么办?!”
黄杨还是继续往前走,“宿舍有门禁的。我就站在门口等他,我倒要看看他是谁。”
如果说这话的人是江羿绵自己,或者五大三粗的刘宴安,他肯定再赞成不过。可是说这话的人是黄杨,是江羿绵心里最需要保护的黄杨。
“杨哥,我的哥,求你了,别这么搞。”江羿绵的语气恳切,“你回宿舍去,然后去敲何骄他们的门,和他们住一晚上,别一个人住了。”
黄杨不干,“我不喜欢睡别人的床。”
“那你让他们谁来陪你一晚上,睡我的床,行不行?”
黄杨在心里嘀咕,我也不喜欢别人睡你的床。
“行不行?说话?杨哥?”
黄杨撇撇嘴,“江羿绵,我没那么弱。”
少年的声音隐隐透着不服气,“我是个男人。”
江羿绵拿他没招了。
“好,那你回宿舍去,把门锁好了,谁敲也别开。这样行不行?”
黄杨同意这个办法,“行。”
电话一直打到黄杨进宿舍,江羿绵让他又确认了一遍是不是已经锁门,才指挥他把饮水机推到门后面去。
“晚上谁敲门也不要开,听见没有?”
黄杨说听见了。
察觉江羿绵太过紧张,黄杨开了个玩笑,“要是籁籁他们突然回来了怎么办?”
“半夜回来的人不会不提前和你说,让你担惊受怕的。”江羿绵皱着眉,“再说了他可以给你打电话。”
黄杨低声说好。
江羿绵又问他明天还有没有兼职,如果有就先不去了。
黄杨说没有,“明天有个拍摄,就在学校里面。”
江羿绵说了“嗯”,又安慰起黄杨。
“杨哥,你别怕。护身符会保护你的,想伤害你的人必定被反噬,跟着你、图谋不轨的人会摔倒在臭水沟里。”
黄杨轻笑了声,又说好。
今晚黄杨说了很多个“好”。
江羿绵说自己抽屉里有条十字架的链子,让黄杨拿着防身。黄杨说好。
江羿绵给他讲阿姨新做的西点很好吃,说收假要带回去给黄杨。黄杨也说好。
江羿绵和黄杨道晚安,让他好好休息。黄杨也说好。
他说了“好”却没有没有听江羿绵的话立刻就去休息。
黄杨在凌乱的抽屉里找到了江羿绵说的那个挂饰,找到之后他很顺手地帮忙整理了一下抽屉里面。
钛钢的十字架中间斜套着一个圆环,刚看见的时候黄杨还以为是其他配饰挂上去的。
他尝试取了一下,没取下来。
如果是意外套上去的,那实在意外的巧妙。如果是故意套上去的,那巧妙的就是这条帘子的设计师了。
黄杨拿着这个奇怪的坠子,用手机拍了一张照,放到搜索引擎里以图搜图。
互联网为他匹配的第一个相关网页是某购物网站,价值1567的小众店铺,广告页里明明白白写着设计师的名字。
嗯,很长一条名字,应该是个外国人的。
看着标题里的“小众”“朋克”“独家”,看着价格里的那几个数字,黄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这样的“奢侈品”面前居然还有空去研究这个店铺的logo风格。
价值四位数的项链来自一位奇思妙想的设计师,这个圆环就是为了套在十字架上而做的。
黄杨松开捏着圆环手指,观察被圆环套住的黑色十字架坠子。
四个尖端被设计成三角形,光滑的材质反射银白的灯光,像古武器里的银枪头,闪闪夺目。
冰凉的材质,兵器一样的设计,本该锋利无比的尖端却被细心打磨圆润,再加上套在十字架中心的小圆环,颇有种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意味。
黄杨手指摸着十字架不锋利的尖端,心里忍不住在赞叹,真是个既矛盾又和谐的设计。
被打磨过的尖端攻击性减弱,拿来扎人可能扎不进肉里,但一定会疼。
伤害力不够的武器被黄杨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放到了桌子上。
黄杨想给自己挑一个更具有伤害力的武器,最好大一点重一点,更有威慑力一点。
比如江羿绵每天举着玩的两个杠铃就不错。
地上放着的深蓝色杠铃被拿起来一只,黄杨用右手试了试,觉得可以用。
于是又把另外一个杠铃拿起来。
两个杠铃的重量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还算简单,但是一直举着却有点难。
黄杨尝试轮了一下右手,杠铃转了个圈,但它的重量影响了黄杨,深蓝色的公斤铁差点被甩出去。
会脱手而出的杠铃威慑力和伤害力都有,但是不受控制容易误伤,黄杨放弃这个武器。
黄杨放下杠铃,视线在架子上那根笔直的棍子上停留了一秒,又移向桌子下靠着的篮球,最后飘回他自己的座位上。
这么左右看了一遍,他发现除了那副上体育课用的羽毛球拍,其他东西都有明显不能用的缺点。
可是一个去火锅店上班的人随身带着羽毛球拍会很奇怪。
最后那个黑色的十字架又回到了黄杨手里。
握着江羿绵为自己挑选的“武器”,黄杨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从怀疑有人跟踪到回到安全的宿舍,他表现的一直很平静,甚至有些想硬碰硬的意思。
难道他真的不怕吗?
黄杨也在问自己。
他是怕的。
可是他早就学会了一件事:怕不能解决问题。
所以他有时候越怕反倒越不怕,大不了就是两败俱伤。
但是那是当时的黄杨的想法,现在的黄杨冷静下来,只觉得后怕。
有一些人遇到事儿,当时并没有太大反应,事后再想,往往担惊受怕。
黄杨现在就是这样。
他会怕,因为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些东西,他不想失去它们,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