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剌加官厂距离繁华的满剌加王城尚有段不短的航程,需得乘船方能抵达。
随着船只缓缓驶入大溪河的怀抱,朱瞻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河岸上一幕所吸引。
几只鳄鱼慵懒地躺在岸边,享受着日光浴。
这个时代马六甲水边的常有这些巨兽出没,不时传来它们捕食的骇人声响,伤人事件更是时有发生。
抬头远望,一座木桥横跨河面,宛如巨龙横卧。
其上桥亭错落有致,共二十五座之众,不仅是行人歇脚的凉亭,亦是商贸往来的交汇点。
桥上,汉人、马来人熙熙攘攘,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交谈声交织成一首生动的市井交响曲。
上面的人多用方帕包头,身穿各色短衫,富有的脚踩皮鞋,贫穷的则光着脚。
木桥的尽头,是满剌加王的宫殿。
虽名为“宫殿”,实则更像是一座规模适中的楼阁,静静地伫立在河畔,既不显过分张扬,也不失王者之尊。
坐在船上,朱瞻壑的目光好奇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
一旁的小船上,马欢正聚精会神地记录着什么,他那本小本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所见所闻,似乎要将这里的每一寸风土、每一份人情都细细收藏进记忆的宝盒中。
朱真在船舱里面,也不去看外面的风景,双手放在大腿上端坐,胡子微微摇曳。
忽然他睁开眼,似是提醒道:“世子,满剌加王狼子野心,您可要小心了。”
朱瞻壑嗯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对劲:“你叫我什么?”
“世子不必惊慌。”朱真抬手,解释道:“属下过去追随王爷冲锋陷阵,现在也帮王爷处理一些海上的生意,自然认识世子。”
朱瞻壑:“……”
朱真压低声音,小声道:“世子不要太相信郑公公了,他和英国公一样,都对王爷若即若离,显然不想支持王爷。”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啐了一口。
“真是小人行径,不似丘将军光明磊落,进了南京城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大明的靖难勋贵都旗帜鲜明地支持朱高煦,唯有两人例外,张辅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因为勋贵的坚定支持,下面的靖难老兵也大多支持朱高煦。
虽然他们的意见不重要。
但是。
若是有一天朱棣死了,朱高煦想要造反,怕是会有大量的靖难老兵跟着起兵。
靖难勋贵或许会观望一下,只要朱高煦表现不是太拉胯,还是会选择支持。
朱瞻壑探出头,四处张望,确定这里是远在海外的马六甲,方才迟疑道:“你刚才说父王的海上生意,那是什么?”
朱真解释道:“船队允许民间船只随行,大明不是施行海禁吗?这几个民间商船的名额就弥足珍贵,王爷把持这几个名额,还暗中和交趾的驻军商议,海上也有一些生意。”
“民间商船不是市舶司管吗?”朱瞻壑不解。
朱真纠正道:“市舶司不管这个,管民间商船的是我们遮洋总。”
遮洋总起源于洪武年间,当时为了保证北伐的粮草供应,朱元璋让大量的淮西官兵承担海上运输的职责,将南方的军用物资运到北方。
这种大规模的海上运输,一直延续到了永乐年间。
甚至直到现在,北方的粮草也有不少是海上运输的。
至于漕运……
现在南北大运河还有不少地方需要疏通。
总之,负责海运船的就是遮洋总,而遮洋总起初有十三个卫所,朱真所在的龙江卫就是其中之一。
郑和船队的技术来源就是遮洋总。
现在遮洋总的卫所已经达到了三十一个,几乎管理大明所有的官用海运船只,他们不仅负责海运,还负责战争。
因为遮洋总的海运卫所掺入了大量的靖难老兵,这才导致海禁政策下的海商求到了朱高煦,希望获得出海走私赚钱的机会。
朱瞻壑无语道:“我爹总是随身带着一袋金豆子,见人就随手发,我还以为是汉王府生财有道,结果还是吃上了海贸这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