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泡的浑身发软,粉面含春,回房换了常服,因要泡汤,特意带了道袍一般的罗汉襟,月白的烟罗,宽袍大袖,拦腰以绦子随意扎系,自有一番风骨。
房内引温泉水做地龙,温暖又不干燥,听窗外雪落簌簌,山风徐徐,赏山间美景,柏翠松青,所谓窗含西岭千秋雪,就如同此刻细纹宣纸被深色黑胡桃木格成规矩的方块,映着苍山翠树。两个美人儿欺窗倚塌,肌肤要胜过雪白,唇比花红,不染胭脂面含桃红,青丝乌黑散落颈间。四周美婢娇仆,琼浆玉液,花香果气,直如人间仙境。
“小姐,都锦少爷来了,还带着乔少爷,问能不能进?”
红果呵着手挑了门帘进了屋,她刚去夫人那领了今日的晚餐回来,后面的婆子挑着食盒也跟进来。
夏氏怕她俩泡了汤再奔波伤了风,特命二人在房内用饭。
“吃什么?”丹瑟先问。
“锅子,厨下宰了两只羊,夫人说正好发发寒气。”
“那感情好,许久没吃这个了,有血肠吗?”
“夫人特命人一起带来了。”
“姐姐,你也认识认识锦哥儿吧,他和我打小儿一起长大,最要好了!”
亭沧哪有不许的,自然是诺了。
都锦和乔奇瑞这才得以踏入院中,隔着雕花扇牖似乎都闻见了锅子香气,乔奇瑞不由大喜:“这个好,这个好,有汤有肉,正好吃个痛快……”
他掀着帘子,余下的话全卡在喉咙中吐不出来,站在门口呆住了。
但见房中美婵娟,形影袅娜,目波流转,似饱含深情的一泓清泉,又似璨璨星辰闪出碎钻。
身后都锦不满他堵在门口,推开他进了房,他才缓过一口气来。
丹瑟白了乔奇瑞一眼:“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丫头们边捂着嘴哧笑,边接过两个少爷的皮氅,雪帽。都锦坐在丹瑟身边由丫头服侍着净了手,那边方回过神来。
丹瑟懒得看他那呆样,对亭沧道:“这是锦哥儿,那是乔少爷,这是兰姐姐,你们二人就跟着我叫姐姐吧!”
乔奇瑞慌忙入了座道:“我比她俩可大,说不得你比我小呢!”
亭沧掩了嘴忍住笑意:“我属兔,六月里的,乔少爷呢?”
乔奇瑞掰指在那里算,丹瑟和都锦简直没眼看,一筷头敲过去:“说了叫姐姐,别在那丢人了!”
乔奇瑞苦着脸揉一揉,又嬉着脸道:“姐姐就姐姐,又怎么样!兰姐姐你喜欢玩什么吃什么,跟我说,我都给你弄了来!”
“好好好,先谢过乔少爷啦!”亭沧吴侬软语,嗓子如一管最动听的莺啼,乔奇瑞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酥了,只觉得苏州饭店那名动天下扬州来的歌姬也比不得十分之一二,觞着眼道:“姐姐可别听他们胡说,什么少爷,你叫我瑞哥儿就行!”
丹瑟实在忍不了乔奇瑞这个样子:“你要不要好好吃饭,要就留下,若再胡吣,就给我滚出去!”
乔奇瑞赶紧坐好,正了正色,不敢再看亭沧,专心吃肉。
四人此时方有说有笑,吃了个肚满肠肥才都锦和乔奇瑞才依依不舍散了。
翌日丹瑟又穿了冬日猎装去和都锦打猎,夏氏不许她们走远,就在庄子近前转了转,猎了几只快要冻死的山鸡野兔,并无大收获。亭沧不擅骑马射箭,就未一起去,留在家中,招得乔奇瑞赖在这里不走。
到得傍晚时分,丹瑟和都锦回来的时候只见亭沧在房中作画,乔奇瑞倒在一旁像个书僮似的老老实实磨墨伺候。
丹瑟虽不擅丹青,但夏氏也延请名士教授过一二,只见亭沧画的正是院中雪景,用的是余玉的技法,几笔寥寥,皴染勾抹,逸趣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