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大侠刘浪从左佥都御史景清老家真宁县山河镇寨子乡回到京城,眼前不断呈现寨子乡的杀戮场景。想到寨子乡全乡几千黎民百姓全部被杀害,想到景清全族祖上先人冢墓尽被掘毁,已是悲痛欲绝身心俱焚。
那天在应天府宝德福酒家,自己和几个爱好吹箫的朋友喝酒,恰好遇到景清在另一张桌子宴请“西北双鹰”吃饭,虽然中间隔了好几张桌子,但练习多年“千里传音”功夫的刘浪只要平心静气,能够在嘈杂的环境中听到几十米开外的说话声。
当年也是机缘巧遇,结识了进京城办事的昆仑乾坤观观主白云龙。白云龙年长刘浪十几岁,但两人非常投缘,相谈甚欢,成了亦师亦友的莫逆之交。当时昆仑山乾坤观白云龙身着便装,白髯过脐,化装成一个进城看病的病人,被京城的地痞流氓欺负,非要白云龙割下白髯送给他们。刘浪“见义勇为”打跑了这群地痞流氓,将白云龙带到自己的祖屋。管吃管住,还整天带着白云龙四处求医。哪承想白云龙这个“病人”对看病十分“挑剔”,东不成西不就,在京城转悠了二十几天、几十个诊所,没有一家满意。最后还提出一个苛刻的“请求”,自己没钱,身体又有病,让刘浪送他回西域昆仑山。经过二十几天在一起吃住行和一天到晚无休止的聊天,说来也怪,刘浪已经觉得离不开这个“病人”了,爽快答应了“病人”的请求。两人一路西行,天气渐冷,一开始刘浪还挺担心的,“病人”年老体弱,衣着单薄,让他加点厚衣服,可说什么都不干,说自己从小到老都是只穿一件单衣。一路上是大酒大肉,走了十几天,刘浪突然发现“病人”好了,人也变年轻了。又走了一个多月,在路过昆仑山乾坤观时,“病人”掏出一个精美的小锦囊,让刘浪进去换些吃的喝的,自己在外面石梯上休息。刘浪半信半疑地拿着锦囊走进道观,跟乾坤观的执事说明了来意并将锦囊递上。执事微笑道:“观里什么吃的喝的都有,施主快去把‘病人’扶进来吧。”刘浪快步走了出去,看到“病人”已经打坐睡着了。刘浪上前扶“病人”起来,“病人”依然未醒,但怎么抱、怎么扶,都无法撼动半步。刘浪想了一想,随手从旁边地上折断一根长茅草,悄悄捅向他的耳窝,“病人”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指着刘浪微笑不语。两人手牵手走了进去。跨过门槛,刘浪眼前一亮,几十个僧人整齐划一给两人行大礼,并齐声喝道:“弟子参拜师傅。昆仑乾坤,洪福齐天。”
“阿弥陀佛,起来吧,”白云龙侧身把刘浪拉向前一步继续说道:“这位是我的师弟,也就是你们的师叔。叫什么来的?”
刘浪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刘浪。”
“奥,对了,是你们的刘浪师叔。”
此时的刘浪才明白,这个“病人”竟然是声名显赫的昆仑山乾坤观的观主白云龙大师。自己被白云龙“强行留置”了几个月,直到要过年了,刘浪才告别了白云龙大师,离开了昆仑山乾坤观。而此行也让刘浪收获满满:白云龙将本门的独门绝技“千里传音”功法和“昆仑九剑”亲自传授给了刘浪,还将七星宝剑赠送给了刘浪。原本刘浪就是聪明至极之人,崆峒青英剑法也是数一数二的了,经过这次“强行深造”,将《青英一百零八剑》归纳精简为“青英九剑”再融入《昆仑九剑》之中,经过去繁就简,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就在左佥都御史景清和“西北双鹰”进来的时候,刘浪就一眼认出了景清。其实景清原来姓耿,由于其老家“耿”和“景”的读音有些相似,后来经算命先生看八字,建议他以讹传讹改成景姓。他听取了意见,改成了景姓。改姓后没几年,就给他带来了好运:在洪武二十七年进士及第,初任编修,二年后升任为御史。洪武三十年春,景清被太祖召见,任命为左佥都御史。
早年景清到燕北的一次暗查中,刘浪得知了景清的身份,并曾暗中帮助景清破获了“贪污赈灾款”大案,景清也因此受到了朝廷的重用。在刘浪心中,一直将景清视为忠义正直才华横溢的官员,而且,景清才思敏捷并具有超强记忆的能力也让刘浪十分赞赏。
刘浪平心静气,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顿生疑虑:燕王称帝后继续留用了左佥都御史景清,据说两人以前的私交甚好,但为什么要把家人全部送回老家呢?难道……此后一连几个晚上,刘浪都潜入景宅,在其准备上朝刺杀皇帝的前一天,景清在其住所后院拜佛保佑时被刘浪听到,第二天早上再次确认景清带着凶器上朝后,才送信给了道衍和尚姚广孝。
景清在朝廷之上刺杀皇帝未遂,被押进了天牢。可当刘浪在刑部得知景清要被株连九族时,刘浪深感自责,想赶到景清老家,帮助其家人逃脱。但为时已晚。终究酿成全乡被杀害的“瓜蔓抄”的悲剧。
回到京城的第二天晚上,刘浪戴上翡翠面具,身背“赤霄”宝剑,径直来到天禧寺。计划找道衍和尚姚广孝和皇帝对质,是否是皇帝下令将左佥都御史景清的老家全乡人全部杀害的。
天禧寺内道衍和尚姚广孝手捧自己的书稿读得是津津有味:“一灯长夜佛前明,庭树枝多宿鸟争;野外霜寒人未起,林僧肃肃又经行……”这是自己多年前写的一首小诗。道衍和尚姚广孝诗文书画水平极高,是“北郭十友”之一。就连“吴中四杰”之一的高启都对道衍和尚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还专门为道衍和尚的诗集《逃虚子》题写作序。今天,道衍和尚姚广孝又被加封为太子少师,辅佐太子和皇太孙。永乐皇帝皇帝在朝廷之上一口一个“少师”的称呼着,让左右大臣们着实有些眼红。所以今日心情极为舒畅,回到寺里后,就整理起自己的书稿来,看到自己早年写的好诗,免不了读上几句:
颠风江渡难,停稆依茭葑。涛烟翳暝光,滩月侵寒梦。
渔归候火明,凫眠忌芦动。遇险更思君,陡觉离愁重。
这是道衍和尚怀念与好友徐贲一起出游而创作的《白蚬江阻风夜宿江口缅怀徐贲》……
突然卧室之门被打开,道衍和尚姚广孝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他抬头一看,只见外屋的小和尚景信被玉面大侠用剑抵着缓缓走了进来。
“少侠何故夜闯陋室?还威逼一个小孩?”姚广孝看到是玉面大侠,心里很快就平稳了下来。景信被吓得浑身哆嗦,两眼惶恐地看着师傅。
“我今天前来是想核实景清老家全乡人被你们杀害一事。”玉面大侠收回宝剑,拍拍小和尚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姚广孝也对小和尚挥挥手,小和尚景信才蹑手蹑脚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少侠不要冲动。还请详细说来我听一下,”姚广孝示意他入座,亲切说道:“这次阻挡景清当朝刺杀皇帝一事,少侠可是立下了绝世之功。难道……”
玉面大侠没有入座,而是上前两步剑抵道衍和尚姚广孝,愤怒地责问道:“为什么要灭九族?为什么要把一个乡的黎民百姓全部处死?这是为什么?”
道衍和尚姚广孝大吃一惊,连忙说道:“我只知道是纪英和胡渊带领兵士去的。但并不知道皇帝下旨要将全乡人全部处死。怎么会这样?”
玉面大侠悲愤地说道:“左佥都御史景清的老家真宁县山河镇寨子乡的杀戮现场之惨状,是大师所没有见到过的。我现在就去问当今的圣上,如果是皇上下的圣旨诛杀全乡,今天晚上我就要取皇帝老儿的项上人头祭祀寨子乡的冤魂。”
姚广孝沉思片刻试问道:“少侠可否愿意跟我去面见皇上?我们一起当面质问核实。”
“好的。”玉面大侠收回了宝剑。
姚广孝微笑道:“就这么去吗?”
玉面大侠轻蔑地说道:“哼,就他那个后殿,还有他那几个侍卫?你去面见皇上,我自己去看他如何说。”话音刚落,已不见了玉面大侠的踪影。姚广孝让小和尚景信提着灯笼,两人一起朝宫里走去。刚走到宫门外,就看见传事太监送一个小姑娘出来。送出门外,传事太监还主动示好。
“朱玉郡主请走好。”
“多谢黄公公。明天我还要来找伯伯,我一定给黄公公带件好东西。”朱玉说话清脆,笑声爽朗。
黄公公微笑道:“郡主就是会说话。难怪圣上对郡主也是网开一面呢。”说完话,抬头看见姚广孝和小和尚走来,连忙迎上去行礼问好。在和小姑娘擦肩而过时,小姑娘扬起头和姚广孝对视了一下,毫无惧色向大门走去。姚广孝暗自称赞,心里对小姑娘的来头也猜出了几分。
“还请黄公公禀报圣上,臣姚广孝有要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