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昨天裴元回来时他已经睡了。阿信状态不好,身边不能离人,几个朋友轮流守着他,现在他父母来了,大家就散了,不再盯着他的动静。
裴元敲了敲门,门很快就打开了,是一个中年男人来开的门。他的目光凌厉,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四目相望沉默片刻,他半晌侧了侧身,让裴元进去了。
房里的女人神情憔悴地坐在床头,正温声细语地阿信说话,但基本上她单方面的输出,听话的人并没有任何积极的反馈。
床上鼓鼓囊囊的被子之下,是一个半蜷缩的人,这是婴儿在母亲腹中寻求自我保护的姿态,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阿信背对着门,只伸出了一个脑袋,头发凌乱,昨天那种及其亢奋的状态稍有缓解,听见来人也没什么反应。他嘴里含糊念着些语焉不详的话,时不时点点头自己附和一下前言,忽然好像成功说服了自己,嘿嘿一下笑出了声。
裴元默默地看了一会,轻轻上前,“阿信,我是裴元,能认出我吗?”
阿信瞪大了眼睛,好像在努力地理解他的意思,盯着他的脸呆滞几秒,忽然双手捂头出尖锐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走开,走开!!!!!滚!!滚,滚远点!”
“有怪物……鬼啊!!!有鬼,杀人了!”
“救命,救命!!!!!!!!!!!!!!!!!!!!”
女人一惊,赶忙制住他胡乱挥舞的手,挣扎间差点被一巴掌甩到脸上,“阿信!明明早上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变成这样?没事,没事啊,妈在呢。”
男人脸色也难看起来,生硬地对裴元说:“你先出去,我们到外面讲。”
门一关,男人先发制人:“你叫裴元是吧?你们三个人前天晚上出去发生了什么事,见到了什么?别和我来失忆那套,我是不信你们年轻人的小把戏的。”
裴元说:“叔叔,我也很纳闷。我一觉醒来没了快一天的记忆,阿信失控了,双双不辞而别,警察来调查我,朋友也在怀疑我,但我发誓我真的把我记得的都说了,半句假话都没有。您也有了解过警方的调查进展吧?双双那边已经核实了没问题,你们有没有尝试问过阿信,他为什么一口咬定双双死了?他说的杀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粗声道:“我们哪敢问这些再刺激他。今天我们来的时候,他的几个朋友说那个叫双双的女孩走的时间蹊跷,但确实没听说村里死了谁。这样,你把你们出门前后的事情跟我说一遍。”
裴元如实根据回忆复述了一遍。期间,男人一直摸着烟盒,一副思绪沉重的样子。
房门忽然开了,女人扯了扯丈夫的衣袖示意他回房。
她一看就是那种只会驻守着自己小家庭的人,勤劳耐苦,本份善良。她的眼周发红,脸色发灰。岁月不曾给予她优待,生活的重负在她脸上碾压过很深的痕迹。这种人是脆弱的,全凭着一根对未来希望的脊柱支持着,驱使她咬牙向前。可一旦脊柱受到了伤害,人便会像瓷器一样破碎,好像随时都会随风飘逝。
裴元见不得女人为孩子露出这种脆弱的神情,放轻了语气,“阿姨,阿信一直反应这么大吗?还是看到我应激了?”
女人说:“我昨天接到电话时都吓坏了,听说那几个小同学说,他刚醒时候见谁都喊,几个人才能按住他,我和他爸爸就连夜赶过来了。今早我来的时候,还说,幸好啊,阿信已经情绪稳定了,今早看到店家的小孩也没事,就是听不进人说话。恢复也得慢慢来,我和他爸爸都以为他已经好转了,结果现在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