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整理了仪容衣服,快步朝塾房走去。
齐老夫子已吃完了饭,端着一碗茶在喝,见王阳进来,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说:“坐。”
王阳谢了坐,身子微侧,面朝夫子坐下,双手端放膝上,眉目微低,敛息而坐。
齐老夫子看了这一番举止,心中暗赞一声,王阳出身农家,年纪不过十岁,却如此沉稳知礼,可知王子三的家教甚严,遥想当日,心里也算是安慰。
“何为器?”夫子端着茶,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个问题刚刚在课堂上问过,再次又有此问,显然是考较王阳的意思。
“如夫子所言,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者谓之道,器因道生,道依器存,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王阳记得这句话,也在揣摩这句话的味道。
“何为器?”夫子不做点评,继续问道。
“目之所及,有形有色,皆为器。”王阳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
“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何解?”齐老夫子又是一问。
“诚心正意,格物致知,雕琢自身,为天下有利之器用。”王阳不假思索,又答了一句。
“你还看了大学?”
“前几天刚刚在镇上买的,看了几句。”
齐老夫子捋了白须站了起来,对着王阳说道:“授业传道,首重心性,你身具出世之才,此生必不困守此乡野之地,万望你时时记得‘成器以为天下利’这几个字。”
王阳低头称是,心中记下,有才者比比皆是,只有才德兼备,利国利民,才能不负夫子的寄托。
齐老夫子接着说道:“我讲的那段话,估计只有你和子文懂得,我心甚慰。饭后你不必在开蒙班了,跟着子文他们一起吧!”
王阳心中大喜,自己这就算脱离幼儿园了。
“你写几个字我看看!”夫子突然说道。
王阳一窘,自己书虽然背的不错,写字那也只有上一世业余爱好者的水平。
这辈子倒是想练字,可惜农户家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纸。
没办法,王阳硬着头皮,提笔写道:成器以为天下利。
夫子看着他拈笔的样子,眉头已是一皱,再看到写出的来的字,眉头已经拧到了一起:“霁月,你来试试。”
齐老夫子不说意见,直接把王阳晾在一边,显然是太次了。
齐霁月得意地朝王阳一笑,接过毛笔,但身量不够,只得把纸墨放到矮桌上,一字一字写出来。
齐老夫子指着霁月说道:“悬肘运腕,力出自然,万不可僵直,五指执笔,在于‘按、压、钩、顶、抵’五法,笔走纸上,谨记‘顿、挫、转、折’四字。”
王阳见夫子让齐霁月来做示范,王阳还有点不忿,待人家写完之后,心中只有一个服字,齐霁月的字端庄沉稳,有一种远超年纪的沉稳。
齐老夫子继续说道:“身、言、书、判四才,缺一个可能就沉沦下僚,万万不可轻忽。”
身言书判,是唐宋以后吏部取官的面试方法,合格了才能授官。
身,取其体貌丰伟;言,取其言辞辩正;书,取其楷法道美;判,取其文理优长。
齐老夫子沉吟片刻,转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和一刀高头竹纸,递给王阳:“以后你每天须练字两个时辰以上,这本《多宝塔碑》你拿去看吧!”
这刀竹纸要比王阳自买的好,写了不晕墨,而这本《多宝塔碑》,线装绫封,外面还裱着防蠹纸,绝非自己在书肆里买的普通货色,怕是要好几两银子。
王阳吓了一跳:“弟子初日入学,万万不可受此厚赐!”
齐老夫子笑道:“什么厚赐,不是送你,只是借你拿去观摩,千万不可损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