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楼二层，东边房内。

鲁春秋坐在床沿，听到陈大发说话，顿时觉得好笑，原来这便是“打七折”。

“要是打九折，二弟岂不是......，那还不如直接卷起来算了。唉，二弟受委屈了！”鲁春秋自言自语。

东边房传出声音，

“哈哈，陈大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确实，确实......”

“确实够姜。”陈大发终于咽下压在喉咙那口血。

嗯？

鲁春秋不明白陈大发的话。

他走出新房，来到中厅，坐在书桌里侧，对面站着一个人。

今日是鲁春秋大喜日子，按公牛哀先前说的规矩，须得萧李素宝自行上楼入婚房。

现在站在鲁春秋面前的却是陈大发。

萧李素宝依旧在院门外。

陈大发两手空空，黑鞭还捆着公牛哀。之前周周说不同意这门婚事，以及不问而娶，都是陈大发教给他的。

那会他让周周把桃木还给萧李素宝，顺便耳语几句。

关于那句“不问而娶”，也是他临时想到。

陈大发觉得鲁春秋应该能听出周周话里意思；毕竟鲁春秋时常看书，多少是明白的。

不过，“不问而取”与“不问而娶”，对鲁春秋而言，是一个意思。

管你哪个字！

鲁春秋招呼陈大发入座。

陈大发缓步走近，侧身坐下，不敢对面而坐，他受伤了。

侧身坐，随时能冲出去，不用转身，时间更短。

鲁春秋为陈大发倒了一杯茶，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推向陈大发，示意喝茶。

陈大发不动。

“哈哈，无需如此小心谨慎，这茶汤确实黄了点，但......没毒。”

鲁春秋表情慈祥，眼尾笑出皱纹。

陈大发没说话，抬了抬右手，表示拒绝；他除了不喝酒，也不喝茶。之所以抬右手，是因为右手距离鲁春秋更远些。如果抬起左手，容易被鲁春秋抓住。

现在他受伤，一切小心为上，再小心也不为过。

不过他也清楚，鲁春秋要是此时出手，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但聊胜于无。

陈大发右手还没放下，便听得鲁春秋再次开口。这次说的话，让陈大发心里一沉。

“喝点茶，漱漱口。”

鲁春秋热情未减，再次劝茶。

他知道他受伤了。

陈大发已经尽量掩藏。

不久前在飞来湖，他没有立刻咽下喉咙里的血，怕的就是鲁春秋发现他受伤，想装作无事回到竹园，再故意说一句鲁春秋听不懂的话，引开他的注意力。

他想赌鲁春秋看看漏眼，没发现他的小心思。

听到鲁春秋这么说，陈大发也不扭捏，端起茶杯就喝。

噗~

一口茶水喷出，鲁春秋表情明显一滞。

“呛到。”

陈大发难得解释。

鲁春秋嘴角六根胡须、眉毛、额头、头发，都挂着黄色小水珠，伸手抹了一把脸，不在意。

“对唔嗨住！”

陈大发对鲁春秋道歉。他脑中不时闪过大量没有经历过的画面，尤其是某些话，总脱口而出。

陈大发不明白为何这样。

鲁春秋同样也不明白。

那四个字什么意思？

不懂就问。鲁春秋：“啥......啥意思？”

“对不起。”

陈大发咂摸着茶汤，没有尝出什么味儿，即使茶汤由鲁春秋用灵气炼制而成。

妖荒以外，灵气弥足珍贵，可鲁春秋却用来泡茶，乃至当漱口水，如果天真道人知道，估计他得脱一层皮。

“哈哈，待会务必教我说！这会先聊别的。”

鲁春秋对陈大发的容忍度很高。就算被陈大发喷了一脸，丝毫没有发怒。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他倒手从身后书架上拿出几张草纸，置于桌面，对陈大发说道：“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

“像上次我说的，只给一个烤乳猪的配料表，是不够的！”

笃笃笃~

鲁春秋右手五个手指，轮流敲击桌面，静待陈大发回应。

陈大发的死鱼眼动了一下，留意到鲁春秋的小动作。

坐于书桌里侧的鲁春秋，此时状态表现出一种统御和控制的强势心态，非常自信以及有掌控感。

陈大发不知鲁春秋到底想要什么，试图从他的肢体动作大概判断他内心。

可对于鲁春秋这种人，很难有收获。

既然如此，不如开门见山。

陈大发上下犬牙相互摩擦，动作很轻微，“有话直说。”

鲁春秋也留意到陈大发的小动作，心里很得意。

面前这个少年有点紧张。磨牙的潜台词就是，我才是捕食者，我在撕咬猎物，一切都在掌控中，不必担心。

陈大发在安抚自己的紧张情绪？鲁春秋似乎猜到了什么。

双方互相揣测。

“无须紧张，我不会要你的命。”鲁春秋的话看似安慰，实则试探。

他说陈大发无须紧张，等于让人默认他的话。

鲁春秋突然插入一句：“你牙齿真的挺白的。”；陈大发明白鲁春秋故意扰乱他的心绪。

陈大发嘴唇张合几下，不知道说了什么，没声音发出。

坐在书桌里侧的鲁春秋感觉被骂了一句，但没有证据。

鲁春秋变得认真起来，“那块红布，相信你也见过了。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织成的吗？”

他指的是盖在萧李素宝头上的红布。

“不知道。”

“两百多年......”鲁春秋伸出两根手指。

“我不会织布”陈大发。

鲁春秋捻着胡须：“不用你织布。”

“看到书架上这些书了吗？都是从天极城传来这里的，有些书我能看懂，但有一些......看不懂。”

“之前我便和你说过，要你陪我读书，不是开玩笑！”

陈大发静静听着鲁春秋说，关心的不是陪读，而是从天极城传回书籍这个事儿。

他哪些书看不懂？关于修仙、灵气、天真法阵，还是“礼”方面的？

陈大发暗暗猜测。

鲁春秋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或者妖荒是否真的被天真道人封禁，再或者天真法阵是否真的存在？

啊~

鲁春秋拿起面前的草纸闻了闻，表情享受，很乐意留点时间给陈大发思考。

陪读有风险，开口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