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过后,钟子义与丽江五鬼走进军帐。众人落座后,耶律定诚恳道:“在下平生敬重武林豪侠,诸位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今日有幸结交,心中着实欣慰。”老大罗英抱拳道:“耶律将军身为金国大将,却如此看重我等江湖游侠,足见耶律将军心胸不同常人。”耶律定谦逊笑道:“罗兄过奖了,不瞒诸位,在下原是大辽未亡人,苟且偷生,幸得金国皇帝不弃,委以重任,再生之恩,岂敢藏有异心。”丽江媚娘罗小寻快人快语:“原来耶律将军是契丹人,难怪吐蕃国师骂你是契丹狗……”罗英急道:“小妹休得无礼。耶律将军,我这小妹口无遮拦,还请将军海涵。”罗小寻话已说出,无可收回,场面登时尴尬。
耶律定并不恼怒,反而淡然一笑,摇头道:“无妨,无妨。”旁边早有两名武师走上前来,愤愤然道:“耶律将军如此敬重尔等,尔等竟然不识好歹,来来来,我二人讨教各位武功高招。”话音刚落,但闻数声轻微的破空之声。这二人武功泛泛,竟没能躲过暗器,双双应声倒地,紧接着又被甚么东西卷起抛回原来站立之地。这二人竭力想要站起,却无法动弹。目光茫然四顾,心下骇然。原是千手书生罗难手指轻弹,几粒细小的石子不偏不倚分别击中二人腿上的百里穴及血海穴,老三罗鬼绳镖飞出将二人卷起扔回原地。
耶律定见此情景,拍手笑道:“妙哉!丽江五鬼名不虚传,当真是武功出神入化。”罗英起身抱拳道:“耶律将军,兄弟们多有得罪,请将军责怪。”耶律定摆摆手,尚未说话,忽闻几声细微破空之声,再看这二位武师用手扶地,缓缓站立起来,满脸惊惶之色。耶律定颔首微笑道:“千手书生好手段!你二人还不快快谢过罗四爷!”这二人诚惶诚恐抱拳施礼,千手书生罗难轻摇纸扇,笑容可掬,示意免礼。
耶律定一个眼神,义端和尚立刻心领神会,打个起手,试探道:“阿弥陀佛,众位好汉今日齐聚一堂,耶律将军爱惜武林豪侠,大家不妨聚在将军门下,共图荣华富贵如何?”
罗英闻听此言,方知耶律定邀请之意。说道:“我等兄弟来到中原,只为游山玩水,遍尝各地美食,顺便结交一些江湖人物,无意于荣华富贵。”罗英一张弥勒脸笑容可掬,不卑不亢。钟子义瞧在眼里,心中也有自己的算度。
义端和尚竟然不知趣,又道:“混江神龙所言非也,人生天地间,功名利禄才是追求之本……”罗英不等他说完,接道:“我等兄弟四海漂泊惯了,萍踪翅影,过些时日回到故里,打鱼种地,乐在其中。”罗英看一眼义端和尚,顿一顿又道:“至于功名利禄,人各有志。既然大和尚这么喜欢尽管拿去。”言下不无挖苦之意。
义端和尚岂能听不出弦外之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自嘲道:“阿弥陀佛,洒家也不过是图个有酒有肉足矣……”他不说这句还好,如此一说,更让钟子义和丽江五鬼鄙视,心中皆想原来是个酒肉和尚。谁知偏偏罗小寻口无遮拦,说破此事。咯咯笑道:“大和尚真有趣,原来是个酒肉和尚。”在座众人忍不住皆笑。义端和尚脸上挂不住了,正待发作,耶律定笑道:“我这义弟不拘小节,大家莫怪。”然后正色道:“江湖人行江湖事,只要不与官兵为敌,我这里来去自由,绝不阻拦。今日得见众位豪客,心下甚有结交之意,略备薄酒,稍顷请大家开怀畅饮,不必拘礼。”钟子义等人见他说话敞亮,颇有契丹人的豪爽,齐声应和道:“耶律将军果然爽快!”
耶律定转头说道:“义兄,烦劳你去后厨催促酒饭,快快上来。喜欢吃的统统拿来。”此话正合义端和尚的心意,也是一个很好的台阶,于是乐不可支的连忙起身跑去后厨。
此时,钟子义与丽江五鬼对这位耶律副都统更有好感。此人有气量,颇有大将之才。罗英心下萌生歉意,反倒觉得适才言语冒犯,冲撞了耶律将军的虎威,也误会了他们的好意。
耶律定面带微笑,说道:“钟大侠是江南人吧,来中原有何贵干?难不成也是游山玩水的。”
钟子义陡然有所警醒:他这话分明是在套自己,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世和遭遇不成?钟子义转念一想,索性说出来,看他会怎样。于是说道:“在下本是江南人,只因遭遇一些麻烦事,无法立足,前来北方只为找到一位要紧的人……”
耶律定道:“何人?愿闻其详。”钟子义寻找完颜顺心切,说道:“耶律将军可知完颜顺么?”此话一出,钟子义又有些后悔,心想完颜顺是金国的重要人物,这位耶律定又是金国的副都统,跟他说这事岂不是自讨苦吃,说不定还会惹来更多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谁知耶律定闻听,哈哈一笑,说道:“原来钟大侠为他而来,可惜来晚一步,早在一月前还与他在这大帐之中畅饮一番。”钟子义听了,立时精神倍增。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急忙问道:“耶律将军请讲,他现在哪里?”耶律定也是有问必答,毫不隐瞒:“他与刘林等人回燕京面见皇帝去了。”
钟子义确信他说的不假。心下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幽幽说道:“他们几个做下诬陷钟某的坏事,然后回去复命,原来这一切都是完颜亮指使他们干的!”
耶律定道:“钟大侠言语大不敬,那是我们金国的皇帝,追究起来可是死罪。”
钟子义对他的警告不以为意,恨声道:“那是你们的皇帝,不是钟某的皇帝。他们为何要害我,为甚么?为甚么?”
混江神龙罗英见他如此愤怒,一时不知怎样安慰。耶律定道:“钟大侠有何委屈,可否说来?也许是一场误会,完颜顺并不知情。”耶律定说罢,又追加一句,似是在为自己洗清:“完颜顺在我营地之时,没有说起钟大侠,这事就奇怪了。”
罗英说道:“钟大侠,不妨说来听听,大伙为你做主。”
钟子义只是摇头,沉默片刻说道:“不说也罢。钟某自出江湖以来,从不乱杀无辜,也无别的仇家,唯有完颜顺一伙才会如此行事,这也太过阴狠歹毒!其背后不是这位完颜亮皇帝又能是谁呢?”
义端和尚不识时务,横插进来。朗声道:“好汉做事好汉当。钟大侠,有话直说,洒家代你说了吧。黄佐之死是你干的吧。西湖深山中十几个武士是死于你手吧。还有那十几家灭门案也是你的杰作吧。”
钟子义眉头紧锁,疑心大起,惊问道:“这些事你如何知道?”
义端和尚嘿嘿笑道:“坏事传千里,好事不出门。这些事件早已传到北方,谁人不知?我大和尚云游四方,自然知道的更多。”义端和尚喜形于色,手足乱舞,甚为得意。
耶律定面色不悦,沉声道:“大和尚,你怎么又跑过来了?快去后厨准备酒菜,别在这里瞎掺和。”义端和尚嘿嘿一笑,转身大咧咧的走出军帐。
混江神龙罗英察言观色,深感钟子义受到莫大冤屈,有心帮他一回,誓要为他讨回公道。罗小寻更是怒形于色,自临安至千鸟岛,她与杨无双可以作证,何来这等事?罗小寻又气又怒,心道:“完颜顺,你等着,早晚本姑娘取你性命。”
耶律定似乎对此反应平淡,只是说道:“钟大侠身上有伤,不妨在我这里养好了伤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钟子义抱拳道:“多谢耶律将军的美意,钟某明日便走,不多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