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道:“小莲,这些年你是如何过来的,叔叔曾经托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毫无结果,以为你不在人世了。”
杨红莲说道:“当年我被白云师父抱走,她带我来到峨眉山,在那里长大。后来我去云南,找寻岳飞后人,欲杀之以报父仇,其中有许多曲折,得知叔叔在镇江府,先是来到临安,巧遇施家小妹。”杨红莲只用简略数语说出自己的过往。
杨钦明白侄女必然遭遇诸多困境,这孩子能活到今天实属不易。安慰道:“孩子,生逢乱世能活下来就很好。今日见到你,叔叔很意外,更是很开心,大哥若是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吧。”
杨红莲声音低沉:“叔叔,请你告诉侄女,我爹爹是怎么死的。我想知道真相。”她很想在杨钦这里得到准确的真相。爹爹死了娘也死了,那时她尚在襁褓之中,她所想要的就是真相。而这位杨钦叔叔是亲历者,是唯一能告诉她真相之人。
杨钦的眼睛有些湿润,说道:“孩子,叔叔当然需要告诉你真相。当年洞庭湖大战的最后一天,我和黄佐等大小头领被岳飞所擒。大哥被围在一个狭小的芦苇荡中。岳元帅派人劝降,大哥坚决不从。眼见众多兄弟死在身前,大呼道:‘岳飞,不要冲杀了!请你善待我手下的弟兄们!’说完用剑自刎而死。”杨钦长叹一声,时光流逝,记忆没有丝毫模糊,当年的情景犹在眼前。
杨钦继续说道:“孩子,你父亲死后,岳飞元帅命人厚葬你的父母。并命人四处寻找你,他想收你做义女,好生抚养你长大。孩子,这都是真话,都是真相,叔叔不会跟你说谎。”
听到自己的父亲杨幺死得壮烈,杨红莲为自己的父亲骄傲。心生崇敬之意,反而淡了报仇之心。
杨红莲自云南至临安府又到这镇江府,这一年多来,所经之处,皆是人们对岳飞的赞扬和称颂,似乎所有人都是对他无限敬仰。她也曾与钟子义夜闯岳元帅府,当时还为罗小寻讲解墙上诗词。在潜移默化中,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坚定的非刺杀岳飞后人不可的女子了。在美人峰上,萧普贤女那轰轰烈烈、跌宕起伏的人生也让她的身心受到极大震撼。是非对错,有如过眼烟云。如今她想要的便是真相,至于报仇之事可再斟酌。
施小凤握住杨红莲的手,叫一声:“姊姊……”她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说甚么。想了想,说道:“杨叔叔,你知道秦熺死了么?”
杨钦道:“今日听说得急病而死,这是秦家的报应。”
施小凤忽闪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轻声道:“不是这样的,秦熺是被我杀死的。当时我无法脱身,还是杨姊姊助我逃走的呢。”
杨钦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两个丫头这般胆大妄为。忙制止道:“小凤,今后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此事,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切记切记!”
施小凤一伸舌头,笑眯眯低下头。
杨红莲想起钟子义,问道:“叔叔可有钟子义的消息?”
杨钦愤然道:“你是说我那位钟贤侄么?我收到海捕文书,说他杀死黄佐将军,还杀死了许多平民,竟然犯下如此大逆不道、滥杀无辜的大罪。哼!”
杨红莲激动说道:“叔叔错怪他了!这些都不是钟哥哥做的!”
杨钦道:“不是他干的那是谁干的?朝廷能错怪他么?黄佐是我的生死兄弟啊!”
杨红莲道:“叔叔莫急,其实这些都是耶律定做的,是他嫁祸于钟哥哥。他想坐收渔翁之利,以此逼走钟哥哥,然后为他所用。这是我师父对我说的。”
杨钦大惊道:“果然如此?这些皆是金国副都统耶律定所为么?你师父如何知道?”杨钦大惑不解,其中竟然有惊天秘密,是一桩惊天冤案。起初他也不信,钟子义是钟相之子,也是自己的侄子。二十多年来,不知他是死是活。却传出他潜入临安,杀死黄佐,并沿途杀死许多人。朝廷还下发了海捕文书,画影图形四处缉拿。这些让他不得不信。
杨红莲道:“是真的,我师父临终前对我说的,肯定没错。”
杨钦好奇问道:“你师父是谁?”
萧普贤女身份特殊,不宜多讲,应为她保守秘密。杨红莲微微一笑:“我这个师父是极厉害的人物,她不会乱说。叔叔就不要问了吧。”
杨钦猜测其中必有不愿细说的隐情。点头道:“好,叔叔不问就是。叔叔没有钟贤侄的消息。不过,我猜他应该没在江南,而是去了北边。”
杨红莲佩服叔叔的判断,说道:“叔叔,我正想去北边寻他。”
杨钦道:“打算何时走,我派人护送你们过江。”杨钦知她心意,当年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他还喝过喜酒。
杨红莲道:“打算明日即走。”
杨钦略一沉思,说道:“也好,待你寻见他后一起来叔叔这里,叔叔也很想他。这孩子被人冤枉陷害,受了不少苦。”
杨钦与两位侄女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时间已过子时。杨钦欲安排她们在此歇息,杨红莲道:“叔叔不必费心,我与施小妹住在兴隆客栈,那里很好。”
杨钦道:“也好,军营中多有不便。以后再来我领你们回家居住。”
走时,施小凤拿了些水果,说是在路上吃。她的活泼和毫不见外的直爽性格,杨钦很是喜爱。
杨红莲和施小凤走出军营,辞别杨钦。杨钦有些不舍,拥抱了两个侄女,叮嘱她们小心行事,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
眼见二位姑娘上马,目送她们消失在夜色中,方才转身走进军营,脚步沉重。
瓜洲渡口。瓜洲古渡口附近有一家临江的酒楼,名曰烟雨楼。这日有两位姑娘登上酒楼,选一处临江的座位,远望窗外烟波浩渺的长江,登时心旷神怡。这两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杨红莲和施小凤。杨红莲叫来店小二,点了几样酒菜,并不急于动筷,而是远眺江面,托腮沉思。施小凤问道:“姊姊,你在想甚么呢?”
杨红莲瞭望长江水,自言自语道:“此地景色好美,若是能与他在此相遇该有多好。”
“呵呵,姊姊犯花痴了,老是想一个人。小心被师父听到,该骂你没出息了。”
“师父还没有认你这个弟子呢,你就师父叫上了。不害羞么。”
“早晚的事,早晚都是叫,晚叫不如早叫,何不早叫?呵呵。”
“噗哧”一声,杨姑娘被这话语惹得忍不住捂嘴大笑:“小妹你好贫嘴呀。”
“姊姊你说师父去看甚么?这地方有甚么好转悠的。让咱们俩先来酒楼等她。这一等,你就想起了他,你更想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