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县,再往西北数百里就可出关,向来是关内、关外商队的必经之地,也为此处带来了繁荣的经济。再加上阳县地处边关,城墙、城门比大多数城镇都要高得多、厚得多,面积更是堪比中等城镇。
此时,喧闹的集市中,一名衙役和满身酒气的青年,正以脚底生风的速度,走在街道的正中间。
来往的行人一看那衙役服装,都纷纷让行。一路上还有不少人认出了青年,打闹的孩童、过路的书生、卖饼的大娘……
“李大人!”
“李大人好!”
“李大人来吃个饼吧?!”
……
可青年对此充耳不闻,脸色也是阴沉至极,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等到四下人少时,青年才侧头小声询问道。
“都在义庄了?”
“已经都运回来了!”
“吴老到了没有?”
“我来时已经到了。”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衙役面色难看,干咽了两口才回道。
“今日辰时有对夫妇来报,城外西郊山林官道上,发现一商队之人横死路旁。听到报官,赵捕头来不及向您汇报,就带着我们所有人赶去。等我们赶到时,发现这商队共五辆马车,而那马车旁……那马车旁……”
衙役似乎看到极为恐怖的画面,脸上满是惊恐,停顿了数次才说出口。
“看到马车两旁全是残缺的尸体,大多是拦腰而断,血!到处都是血!那……那肠子都滚了出来……”
衙役面色发白,实在不愿回忆那画面。
“据统计,这商队共十五人,只有三人没有被腰斩,脖颈处有血洞,具体死亡原因还不知道。车上尽是名贵的绸缎,无一丢失。现场打斗的痕迹很少,也没有留下任何可收集的证据,不像是劫匪所为。”
青年微微皱眉,像是在思索什么。
“那些被腰斩的人,身上是否还发现其它致命伤?”
“不知道!当时除了赵捕头,兄弟们都懵了,没能及时查验。赵捕头只得让兄弟们把尸体大致拼接后,用白布包裹着先运了回来。”
青年看向衙役,又问。
“你们在现场就没发现一点异样?”
面对青年犀利的眼神,衙役顿时如坠冰窟。眼前比自己小上几岁的李大人,虽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也算平易近人,对待属下也从不吝啬。可真要到了关键时候,可不讲什么情面。
衙役此时也不管自己发没发现异常,硬着头皮答应道。
“有…有发现…”
可任凭他抓耳挠腮,就是想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车上的货物都拉回来没有?”
“拉回来了……”
衙役随口答应道,随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大人!我知道了,是马!那商队的马都傻了!傻子马!对,就是傻子马!”
“什么叫傻子马?你他娘的说清楚些!”
对于这帮斗大个字不识的属下,青年很多时候对于他们的表达很是头疼。
面对训斥,衙役摆出无辜的表情。
“就是变成傻子马了啊!它们都歪着嘴,半截舌头歪在嘴边,口水直往外流,两颗眼珠子一上一下的。地上全是尸体,也不叫、也不跑,只顾着吃路边满是血迹的草,成傻子了!像这样!”
衙役说完,怕青年想象不出,还不忘歪嘴吐舌做出那所谓的“傻子马”表情。
原本沉闷、紧张的气氛,顿时便得滑稽起来。
青年白了对方一眼,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行了!知道了知道了!”
正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义庄外……
义庄是一座两进的小院,此时,一位满脸皱纹的枯瘦老人,正坐在台阶之上,身旁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盒子,一只枯黄的手搭在木盒上,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浑浊的双眼看向地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吴老!怎么在这坐着?尸体都检查完了?”
青年轻声的问道。
眼前这位老人,担任了阳县几十年的验尸官,协助破获大小案件奇多,经手的尸体更是数都数不过来,曾经还被邀请进京,协助完成了一起惊天奇案。只因为阳县乃是他的故乡,所以才放弃了优厚的待遇,一直安居于此。
因此,对于眼前这位见多识广、经验十足的老人,青年收起了往日的嬉笑,摆出了一副正经的模样。
听到声音,吴老缓缓抬头看向青年,眼里似能冒出火来。愤怒的指着青年,声如其人的发出苍老的声音。
“好你个李守阳!身为朝廷命官,阳县七品知县!大清早就开始饮酒,如此误事,你如何对得起阳县数万百姓?”
面对吴老的怒火,李守阳理直气壮回道。
“吴老,这你得讲讲理。自我上任以来,虽没有让本县更加繁荣昌盛,但也维护了一方平安不是?那城外的马匪,城内的黑狼帮,不都在我一杆霸王枪下覆灭?您再去看看县衙门口的大鼓,这一年多来也没个响,也是无案可审。我正想着要不租给戏班子,这样还能赚两酒钱。嘿嘿……”
“莽夫!真不知道当年你是怎么考上进士的!既然已经到了阳县,做了父母官,就别总想着做你的将军梦……”
李守阳似乎被说中了心思,颇有些自嘲的小声说道。
“别忘了,我还是名武举人呢……”
声音虽小,但面前的吴老和身后的衙役却听得清楚,约莫知道李守阳不得志的过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话刚说完,李守阳自觉得酒后多言,使劲眯了眯双眼说道。
“好了好了!您老消消气,听说里面还躺着十五个“哥们”呢!人命关天,我们还是先处理案情,你看如何?”
吴老被这一提醒,心中怒意顿时减去大半,脸上又泛起了愁容,指着一旁一直不敢吭声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