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国,平阳郡。
霜降将至,寒意渐浓。
此刻,在距平阳郡向南五里的郊外处,有一座中规中矩的宅邸,吴家大院。
随着一抹残阳没入西山,大院内陆续掌起灯火,一片通明,更有阵阵丝竹管弦之音不断传出,笙歌绕梁。
夜色渐深,雾霭上升。
来向吴家宅院的一条羊肠小道上,李子夜裹着一身粗麻布衣,卷着裤脚,抱着一个酒坛形状的箬篓,一路风尘仆仆而来。
单薄的衣衫有些难以抵御夜的薄凉,李子夜不禁打了个寒颤,鼻间流着清水鼻涕,他已经空着肚子自晌午撑到了现在,饿的有些发昏。
但这并不打紧,因为他整个下午一直并未闲着,一个人在明心湖畔的一片水稻田中,逮到了足足十八只田鸡。
只要将这些田鸡转卖给吴家的大老爷,按一只田鸡五个铜板算的话,就足足可以换取九十个铜板。
当然,这笔钱财对于富裕的吴家来说,几乎微不足道,可对于他和妹妹来说,那将是一笔不菲的财产。
“还好这次收成不错,等会换了铜板,至少有半个月的时日,我和小雨不至于再挨饿了。”
将箬篓紧紧抱在怀中,李子夜心中喃喃,可那表情之上,却没有一丝的轻松。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随着天气转凉后,尤其过了霜降,稻田里的田鸡只怕是会越来越少。
一旦半个月后,李子夜担心如果继续靠抓田鸡,怕是再也无法维持自己和妹妹的温饱。
他需要尽早的做出打算。
“如今小雨刚过了10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小雨吃饱,不,不仅要吃饱,我还要让小雨吃好……”
“还有,小雨的那身衣裳不能再补了,今年的冬天可能也要来的早些,无论如何,入冬之前,也定要给小雨添置一件厚衣裳……”
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吴家宅院的正门前,李子夜回过神来,一只手抱着箬篓,另一只手轻轻敲响了铜环。
很快,大门向里拉开,一名老家仆自院内急忙走出,见是李子夜,几分着急道:
“你这小子这次怎地这么晚啊?险些误了老爷的晚膳,真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这么喜欢你,集上买的田鸡偏偏不吃,却是颇爱你小子自稻田里抓来的这一口。”
“嘿嘿,张伯,您有所不知,集上的田鸡多半都是贩子圈养的,肉质不美,唯独这稻田里野生野长的,那才叫鲜。”
李子夜讪讪一笑,也不耽搁,抱着箬篓进了吴家大院。
不多时,大门再次打开,李子夜双臂环抱着箬篓走了出来,一脸兴奋之色。
同时在他腰间挂着半斤煤油袋,两只手中,分别还握着一根滴着油汁、外焦里嫩的鸡腿,以及一个雪白的馒头。
望着那令人垂涎欲滴的鸡腿,李子夜馋的口水直流,恨不得连骨头都吞到腹中,可他还是忍住了,饥饿的他反手咬了一大口馒头,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吴大老爷真是好人,付了我九十个铜板后,竟又反赏了我两只田鸡,以及这鸡腿、馒头,还有半斤桐油。”
“家里的桐油已经见底了,我得赶快早些回去,不然小雨一个人会害怕的。”
“这鸡腿要留给小雨吃,然后再把田鸡去了皮,炖熟了配上蒜蓉、辣子,好给小雨做顿丰盛的晚餐。”
手中的馒头很快被啃食大多半,李子夜的两腮被塞得鼓鼓的,他一边兴奋的想着,一边快速的迈起步子,准备往家赶。
咣当!
忽然,一道异响自身后传来,似是什么锐器掉落。
李子夜微微一愣,嘴里咀嚼的动作放缓,不由转身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借着吴家大宅正门上吊挂的两个灯笼的光亮,他勉强能看清自己前方七八丈的距离,而更远的地方,却是黑暗彻底笼罩着,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许是自己听错了吧。
李子夜停了几息,便不再关注,便看了看香气缭绕的鸡腿,瞬间食欲大增,趁着劲赶紧将剩余的馒头一股脑塞进嘴中,大口咀嚼间,转身沿着羊肠小路迈去。
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忽然间一阵寒风自身后袭来,李子夜便看见一道高大的黑影将自己的影子遮盖了,他后惊后觉间,猛地转过了头。
然而,一切已经为时太晚,等他看清那道黑影源自一个狞笑的魁梧大汉时,刹那间,一道凛冽的森森银芒寒光划过,划破了黑暗。
一并划开的,还有他的喉咙。
顿时,鲜血如柱,自李子夜脖颈间喷洒。
整个世界瞬间变得腥红!
嘴里尚未吞下的馒头伴着汩汩血水呕吐了出来,李子夜双眼惊睁,无法相信这瞬间所发生的一切。
箬篓掉落在地,他本能的用手按向自己的喉咙,想开口说话,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只剩气泡穿过血液发出的哧哧的声音。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