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唐道:“我家乡在山西东潞州⑵,那可远得很呐,你只需带我一缕头发回梁山脚下,五六日即到,将头发交给山下一名叫朱贵的店老板,那人是我同乡,他回乡时自会掩埋了这缕头发,也权当我回乡入土了。”
郓哥想了想,这两颗金牙足有一两上下,这可是笔好买卖,自己卖梨子一年也挣不到。
想到这里,郓哥一口答应下来。
刘唐也是爽利人,交代了朱贵相貌,当场又磕下一颗金牙,亲耳听郓哥立个毒誓,扯下一缕红发抛给郓哥。
郓哥收了金牙,想来不过是跑腿送一缕头发,不过旬日便能回转,当下回到家中,向城里邮驿铺兵⑶细细打听了梁山方向,连夜出城而去。他本是半大小子,穿得旧衣破裤,一路上哨卡兵丁也懒得盘问他,只道他是流离乞儿罢了。
郓哥边走边问,行得五六日来到梁山脚下,投了一所店家,问了伙计店主果然姓朱。随叫了一大碗面食,让伙计叫店主前来。
店主正是朱贵,江湖人送外号“旱地忽律”,平日里只在梁山脚下开店,明面上是生意人,暗地里却是山寨前哨,山下稍有风吹草动片刻就能传上梁山。
郓哥稀溜溜一边吃面,一边抬眼看向朱贵,只见眼前的汉子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窄靿靴,身材长大,三叉黄须,与赤发鬼刘唐交代的同乡衣着相貌一般无二。
朱贵与郓哥交谈起来,郓哥说了来由,从怀中取出那缕红发交给朱贵。
朱贵大吃一惊,心道怪不得刘唐兄弟久久未归,前几日晁天王还问起此事呢,原来却是失陷在阳谷县里了。
朱贵吩咐上了两大盘牛肉相谢郓哥,谈笑间又不显山不露水,把刘唐被何人所擒、何时所擒、何地所擒和审讯经过问得一清二楚。
问清一切细节,朱贵送了二两银子给郓哥做盘缠后,急急来到店后芦苇荡,唤来一叶小舟,飞一般上梁山去了。
梁山聚义厅,“替天行道”大旗猎猎。
厅中一个黑髯垂口,身材魁梧的大汉居中而坐,此人正是晁盖,因急公好义,慷慨勇武被江湖人称为“托塔天王”。
听闻朱贵禀报,晁盖目眦尽裂,站起身来一把将身旁木几踢翻,叫道:“刘唐一身本领不俗,一把朴刀在手百余公差也近不得身,何人有这般本领拿了刘唐?”
朱贵答道:“听郓哥讲,是阳谷县新进押司‘西门吹血’西门庆,还有都头武松一起拿住的刘唐兄弟。”
一旁阮小五站起身来,说道:“武松名头倒还听过,听闻其曾在景阳冈赤手空拳打死猛虎,这‘西门吹血’西门庆却不曾听说过。”
阮小二和阮小七都点点头,道:“西门庆又是何人?既有这般本领,为何以往江湖上却罕有耳闻。”
朱贵说道:“我在山下开店,近来来往客商和江湖人士倒是频频提起‘西门吹血’大名,都言此人原本是阳谷县大药商,家资巨万而乐善好施,武艺更是出类拔萃。”
公孙胜道:“此人既能位至押司,可见不是有勇无谋之人。”
吴用点点头道:“公孙道长所言极是,一县押司还能亲自上阵擒住刘唐兄弟,此人必不可小觑。”
豹子头林冲一边擦拭着一杆铁枪,一边冷冷地说道:“管他西门庆是不是文武双全,还能抵得住我这杆铁枪不成?咱们杀入阳谷县,劫回刘唐兄弟就是。”
晁盖拍案而起,喝道:“林教头说得是,咱们兄弟也好久活动活动筋骨了,既然是兄弟,那就同生共死,一个也不能少,且请吴用军师巧为安排。”
众人齐齐称是,看向吴用。
吴用道:“按朱贵兄弟所说时间,刘唐兄弟已被擒多日,只怕东平府回文顷刻就到阳谷县,劫人之事丝毫耽误不得。”说罢,他轻捋着胡须,安排众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末了,晁盖大手一挥,喝道:“血洗阳谷县,救回刘唐兄弟,随我下山劫法场!”
梁山泊倾巢出动,能否救回赤发鬼刘唐?且看下回分解。
有分教:
梁山泊里出好汉,替天行道亮肝胆。
为救兄弟奔阳谷,管他地覆与天翻。
注:⑴按照《水浒传》原著,郓哥的确贪财,原著中《偷骨殖何九送丧供人头武二设祭》曾言,武松获悉武大被害后,想请郓哥当堂作证却被拒绝,武松取了五两银子给他他才愿意,因为“这五两银子,如何不盘缠得三五个月?便陪侍他吃官司也不妨。”
⑵据学者考证,刘唐口中的东潞州,并非北京大兴县大皮营乡东潞州村,许多现代学者认为大概率是指潞州,宋徽宗崇宁三年(1104)把它改为隆德府,隶属于河东路,州府在山西高官治市。
⑶宋代邮驿制度以军卒代民役,其中“铺兵”熟悉各方道路,是传递文书的主要人员。《嘉定赤城志》记载,其“昼夜往来,备极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