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三朝回娘家是新女婿陪着一道,可瘫子走不了路,便让他弟媳妇陪同二妮子回娘家。哪知道这就出了怪事,快进红石矶时二妮子要小解,钻进大黄土咀树林就不见了人。现在娘婆二家都在闹。婆家说,新媳妇肯定是跟野男人跑了,一定要李侉子给个说法。娘家听说二妮子出门前还在哭,就认定是婆家造了孽。说自家女儿规矩得很,一定是婆家太欺负人,或是和瘫子老公起了冲突,被婆家人在野地里害死了。丰铭义一听,魂魄呼啦一下就又出了窍,傻傻呆了好一会儿,便疯了似的跑到二妮子消失的树林里找。数十人已对这片林子梳头似的搜了好多遍,哪里还有人留给他找呢。铭义连根人毛都没找到,便坐在湿地上嚎啕哭了一场。哭过了,便去找钱大海吐苦水。钱大海愤愤的说,你丰家人怎么不为你出头?铭义摇摇头叹气说,长辈们不同意他黏连李侉子。钱大海顿了一下,一跺脚说:“妈的,老子的好兄弟都敢欺负,看老子怎么...铭义,你回去吧,我找兴泰有点事”
转天一大早,张麻子家又爆出一片哭骂声:瘫儿子昨夜被人堵嘴蒙头割了半个耳朵!
官司打到上面。上面派人来查,割耳凶手没查出来,二妮子也是云里雾里。张麻子一口咬定是李侉子“放鸽子”,拿到好处就把女儿藏起来,再把他儿子害了嫁祸别人。可是庙里老和尚却作证说,隔壁李侉子那晚都在庙里没出门。张麻子气不过,甚至扬言要找江匪给他报仇出气,却被丰彰文一顿臭骂:
“你认识江匪吗?嘴也钮个把门的,保安队正愁找不到通匪的呢!”
丰彰文也觉得这事蹊跷,刚巧遇到一贯闯祸的丰兴泰,便冷脸喊过来问:“新娘子失踪和割耳朵到底怎么回事?”。丰彰文是他叔祖的辈分,丰兴泰不敢顶嘴,只懒洋洋的回道:
“和我丰家不沾边的事,鬼晓得!”
王老头也同样问过丰铭义,丰铭义没回应割耳朵的事,却苦着脸说,他去大黄土咀炮楼下面的树林里找二妮子,毛都没找到。老兵棍一听是大黄土咀炮楼下的树林,便一愣,两眼冷光一闪,似乎心里有了数,便咬着牙道:
“龟儿子!”
新娘子失踪和割耳朵的事,就这么不了而了之了。但是这事却一直堵在丰铭义胸腔里,嘴上又不好意思和别人说,就这么焖豌豆一样焖了一年,直到他十九岁。十九虚岁快满十八周岁,已是正经的成年男人,很多结婚早的都已顶门立户了。这天,九老爹丰学堂坐到族长丰佳梁书房里说:
“佳梁,义伢已经虚龄十九,周岁十八了,不能在柴场里晃膀子呀儿哟的一辈子”
“九佬提醒的是,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跟着王兵棍子虽不会学坏,可也学不到什么正经本事。何况看柴场就是个懒人事业,不出力不用脑,时间长了难免不惯坏身子坯,只怕到时候做人都难了”
“你晓得就好”丰学堂又噗嗤一笑说:“其实也不用我提醒。你虽然喊我一声小姥,却比我大四五岁,又是我们丰家族长,肚子里的规划文章肯定比我高明得多”
“小佬千万不要这么讲,长辈就是长辈,与年龄不相干,何况你还是中过榜的秀才,比我的见识多多了。不过呢,义伢的事我还真想过。一开始想叫他到我商行里当学徒,后又一想,这伢太本份厚道,真不是做生意的料。赶着孵毛鸡下蛋,下不出蛋还把鸡熬瘦了”
“嗯,让他守店零卖还勉强可行,在商行里做事确是难为他。嘶——,要么让他先到码头上给装卸工发发筹码?”
“发筹码?”丰佳梁笑了笑说:“照是照,就是...每天缩在板房里见人发筹码,差不多也是不用出力不用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