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梅子眼里,徐大龙是山丹值得托付一辈子的人。当她嫁到前峰山之后,似乎觉得王金来更好。可如今王金来娶了荣花,她还是希望山丹能嫁给徐大龙。
“姐,才几天不见你瘦了很多,为别人伤了自己不值。”梅子回李子沟看弟弟时顺便也看了山丹。她把王金来结婚的事说的明明白白,想让山丹放下过往。
山丹认为自己命中什么也没有,只有坑她的爹娘,灰心丧气的说道:“都与我无关了,所有的人都与我无关,我爹娘拿了徐大龙的那么多钱,我得去抵债。你看他们乐的像花一样,估计我死了我爹娘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和王金来分手后的李山丹,在心灰意冷中熬到了九月十六出嫁的日子,她怨不得王金来钱少,也怨不得徐大龙钱多。
这些时日她想的很明白:“钱是爹娘的命根子,是徐大龙的妄为,是王金来的放弃,是我命中的死期。”
徐大龙自从李子沟定亲回来,一心一意的改变自己,他的中分头剃成了小平头,所有的绸缎衣服都换成了粗布的。昔日的纨绔子弟不见踪影,曾经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扫而光。此时的徐大龙不再是满腹经纶的富家少爷,倒像是一个穷书生。
姑姑说他的性格也变了,其实不然,现在的徐大龙才是他最真实的本性。不装败家子,不装纨绔子弟,也不是装穷,这样的打扮就是为了和山丹般配些。
徐大龙很想去李子沟和山丹沟通一下,怎奈不愿见山丹的父母,去了怕李生财夫妇再开口要钱。他知道自己和山丹之间还隔着一座前峰山,需要他亲自化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徐大龙也不列外。他的新婚之日除了姑姑徐春花和表弟狗成,再无一个亲戚。因为所有的家族和亲戚都被他的父亲徐正礼得罪光了。尽管父亲死后他做过补偿,但所有的亲情,还是泯灭在徐正礼曾经的罪恶中。
在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徐大龙的婚礼是最寒酸的,家里仅有的两个佣人无所事事,吴妈和大宝都清闲自在。
他只雇了一顶轿子,该带的东西,徐春花打点好放在轿子里,表弟狗成放了一串鞭炮,只身一人骑着马穿着粗布衣裳,胸前挂了一朵大红绸花,高高兴兴而又惴惴不安的来到李子沟。
李子沟的村口,山丹拿着一根荆条专门等他,徐大龙刚来,山丹一条子抽在马腿上,他的马一仰一掀一嘶鸣,把徐大龙摔在地上,身后的轿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山丹暗自思忖,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为她而改变的。
“一个多月不见,你居然瘦成这样了。”徐大龙没有恼,他看了看山丹,停了一会站起来拍了一下土说道:“山丹,我觉得你比想象中的难对付,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家哭哭啼啼的不肯嫁我,然后被亲戚们哄着骗着,然后被五花大绑的塞进花轿,然后......没想到你还有心思来村口迎接我,让我好高兴。”
山丹走过去想打徐大龙一顿,手中的荆条举起,停了停又扔在地上,转身走时脸色沉沉的说道:“给你个下马威。”
“大好的日子,你这个下马威实在是不礼貌。”徐大龙看着山丹的背影笑了一下:“我不怕你闹腾,怕的是你不闹腾。”
李生财家的亲戚放了鞭炮,迎得新女婿进了屋。马匹栓在树上,轿子落在院里,里面的东西拿了回去。
徐大龙唯一的目标是把山丹娶回家,然后再慢慢的磨合,他的耐心很大。
至始至终山丹不曾打扮过,她的小平头长得长了些,脸庞显得更加清瘦,身上穿的仍是哥哥剩下的补丁衣服。大红色的婚服拿来,山丹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倒霉的日子,让你们倒胃口。”
姑姑姨姨们拉着她要强行给换衣服,山丹急了就往墙上撞树上撞,亲戚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马莲莲作为山丹的母亲只为钱说话,她眼皮瞋得差点把眼珠子蹦出来:“给你寻个好人家怎还不愿呢?像徐大龙这样的,人又帅气又有钱,人家往城里的大街上一站,想要什么样的姑娘,鞭子也能赶一大群,你别不知好歹。父母之命,就是你的命。”
平时只爱听老婆话的李生财,也只会帮老婆的腔:“你娘说的都对,这个时候了,叫你立正,你就别想着向后转了。跟着徐大龙不愁吃不愁穿,这是没福的姑娘盖十八层被子,睡到五更天也梦不来的好事,你就知足吧。”
山丹的哥哥李大发看得不耐烦,大声叫道:“徐大龙快点出来,把你的这尊大神请走,走了让我们清净。”
山丹的弟弟李多发自从听母亲说了娶媳妇要花钱,每次都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一步一催指引着姐姐:“爹娘说的都对,你就知足吧。立正!向前走,走走走,走走......”
徐大龙听不下去了,他出来不走礼仪一言也不发,亲自解了缰绳,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山丹往外走,他对这家人不屑的表情里充满憎恨。
人生有一种无奈叫身不由己。山丹走到大门外与爹娘作了最后的了断:“出了这个门,我再不是李财迷和攒攒花的女儿,从此与李家一刀两断,一了百了,一辈子不再往来。”
山丹连爹娘也不叫了,她居然说出了父母的外号,惊得亲戚们目瞪口呆。
徐大龙解下胸前的大红绸花扔在轿子上,对山丹说道:“轿子不要了,你骑马我牵着,赶在太阳落山能回去就行。”
山丹没说话,依了徐大龙上了马。徐大龙寸步不离,是怕山丹寻了短见,他细心观察了一下,看见山丹的衣兜沉沉的下坠着,像是装着一把剪刀。徐大龙带着山丹走时头也没回,自言自语道:“不管人情多冷酷,痴心有爱逐寒凉。”
出了李子沟,徐大龙停下来问了一句:“你衣袋里的剪刀,是要自杀呢,还是要杀我呢?”
“杀你!”山丹掏出剪刀,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把剪刀扎到徐大龙的肩膀上。
徐大龙指了一下自己的胸部说道:“你往我心口上扎,在这儿......”
山丹又刺深了一点,鲜血渗了出来,她明明白白告诉徐大龙:“拆散了我和金来哥的缘分,你就得倒霉。”
徐大龙的脸部抽搐了一下,夺下剪刀扔到沟里,然后带着央求的口气告诉山丹:“路上别闹,家里有刀有斧,回去了杀我刮我都由你。”
徐家大门外,徐春花等到侄子和山丹回来,看见侄子受伤了,她看了看山丹问道:“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姑,我没事。”徐大龙扶着山丹下了马。徐家的宅子大,他们穿过了前庭的两个门,来到一个安静的小院。
这里是徐大龙的住处,也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一点喜庆的样子,但徐家什么也没有准备,就连拜堂的仪式也没有准备。因为徐大龙知道山丹的性子,准备了也用不上。
山丹铁了心要给王金来一个交代,尽管王金来已经成婚了,她依然觉得自己是背叛者。
往回走的时候,山丹一头撞到回廊的柱子上,徐大龙在慌慌张张中抓住了一片衣袖往回拽了一下,尽管如此,山丹还是擦破了头皮挂了彩。
“大宝,你去同安堂把成医生请来。”徐大龙抱起山丹回到屋里,深情款款的说道:“你死了,我陪你一块去死。”
山丹昏昏沉沉的:“你就等着倒霉吧。”
“别说话,省点力气。”徐大龙用袖子给山丹擦了一下血,摁住她的伤口吩咐道:“吴妈,你先去熬一碗粥来,我猜想山丹今天还没吃饭。”
大宝吓得有点发抖,战战兢兢道:“我担心成医生不肯来......”
徐大龙再次嘱咐道:“你去了实话实说,顺便就说我也要死了,他会来。”
山丹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提了个要求:“徐大龙,求求你给金来哥带个话,叫他下辈子赶在你的前头来娶我。”
徐春花很害怕,她看了侄子一眼有些不安。
徐大龙摇了摇头,用眼神告诉姑姑没事。然后跟山丹说道:“少说两句,养养神。”
“你给金来哥带个话,我死了......就不会恨你。”山丹情绪低落,头晕目眩的闭上了眼睛。
“狗成,你去前峰山走一趟,叫那个王金来的人,下辈子赶在我徐大龙的前头来娶山丹。”徐大龙私下打听过,知道王金来的情况。他抱着山丹喃喃自语:“你与前峰山的情缘,迟早要了断。”
狗成看了一眼,山丹已经没气了。他以为死了,走的时候抹着眼泪哭得很伤心。
大宝去了同安堂,要求成医生出诊。
成羽诚医生与王仲明约好了要去前峰山采药,租了一匹骆驼正准备启程。他对徐家的人怀恨在心,冷言冷语道:“不去!徐家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去,以后别来找我。”
大宝哭着哀求:“徐大龙花钱买了个媳妇,刚回来就撞了柱子,你今天要是不去,出了人命都得死。”
成医生听了大惊失色,他慌慌张张把骆驼牵到后院,拿了药箱和大宝一起来到徐家。
徐春花拿了一块热毛巾,给山丹擦了头上的血迹,半信半疑对侄子说道:“我也担心成医生不会来,都怪你爹没人性,多少年的邻居,搞得跟仇人似的。”
徐家是成羽诚医生最不愿来的地方,可每次都是要死人的时候,他不得不来。
成医生进来看见了徐春花,淡淡的问候了一声:“你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