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目光在堂间扫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郑长忆的身上。他狡黠而老态龙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随即转向太子严孤山,似笑非笑地说道:“老朽记得,郑寺卿的箜篌技艺极佳,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有幸听过?今日不妨请他来为大家献上一曲。”
那箜篌造型古朴典雅,凤首高昂,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展翅高飞。
严孤山怔愣一瞬,他见过这把箜篌,自己第一次去郑府,郑长忆在水榭弹曲相迎。自己也是当日对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彻底动心、解荷包相赠。
他当时看郑长忆对这箜篌视如珍宝,如今怎么会在太傅手里?
太傅笑着走到箜篌旁,轻轻抚摸着那光滑的琴身,然后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殿下请看,这凤首箜篌之上,还留有点点血迹。这可不是普通的污渍,而是郑寺卿在苦练琴艺时,不慎划伤手指所滴落的。这血迹如同凤凰泣血,更让这箜篌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与情感。殿下以为,这算不算别有一番滋味呢?”
太子严孤山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实在搞不懂这有什么“滋味”。
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愤怒于太傅的故意挑衅,又心疼郑长忆所受的苦楚。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郑长忆,只见对方面色淡然,仿佛对这一切都已习以为常。
太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那笑容中夹杂着几分轻蔑与戏谑,仿佛是在享受着对郑长忆权力的碾压。他轻巧地将那精致的凤首箜篌置于桌上,目光转而投向太子,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殿下,这良辰美景,怎可少了音乐的点缀?后院已备好了绚烂的烟火,待会儿便可欣赏。咱们边赏烟火边听郑寺卿的妙曲,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太子严孤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心中怒火中烧,但碍于场合与身份,他不得不强压下来。他望向太傅,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太傅大人,郑寺卿乃朝廷重臣,岂能随意当作乐妓取乐?这样恐怕不妥吧……”
然而,太傅仿佛没有听到太子的反对,他的目光已经重新落回了郑长忆身上。见郑长忆依然坐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严厉了几分:“怎么?郑大人是觉得老夫的面子不够大,还是连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句话一出,整个堂间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生怕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细节。郑长忆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屈辱与无助。但他知道,此刻的退缩只会让太傅更加得寸进尺,于是他暗暗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严孤山看事态不对,趁此机会向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神,那随从悄然退下。
正当气氛僵持之际,坐在对面的李源终于按捺不住,他猛地站起身,面色凝重,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太傅。
“太傅大人,”李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般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您今日之举,实乃过分!郑寺卿乃朝中重臣,位高权重,岂容您如此轻慢羞辱?若此事传入陛下耳中,只怕对太傅大人的声誉亦是不利。”
太傅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冷笑一声,那笑容中充满了不屑与挑衅。“李侍郎此言差矣,”他慢悠悠地说道,“你与郑鹤相识最久,应当最清楚他是怎么爬上来的。他做这些事向来是自愿的,又何来‘折辱’之说?你若真为他好,便该尊重他的选择才是。”
太傅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直插郑长忆的心口。他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他害怕太傅继续说下去,说出更难听的东西,于是连忙起身,想要打断太傅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然后恭敬地向太傅行礼道:“太傅大人言重了,长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能为殿下和众位大人助兴,实乃长忆之荣幸。”
然而,太傅并未因此罢休,他反而将矛头转向了李源。他得意地看向李源,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近日李大人审理穆王爷的案子,想必是颇有收获吧?不知大人看到自己好心帮扶的结果是何感想呢?”
李源闻言,心中顿时一紧。
太傅在京城几十年,对人心一捏一个准。李源既然是个善人,那就告诉他,他的好心,只会把可怜人推向另一个深渊。
而郑长忆听到太傅的话后,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两耳嗡鸣,周遭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紧咬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只希望太傅能够适可而止,不要在那人面前提及那些让他痛苦不堪的往事。
然而,太傅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假笑,那笑容中既有得意也有挑衅。他故意将话题引向了太子严孤山,似乎想要从太子的口中得到某种确认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