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诗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姑母说的是。”
展太后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到底是没说什么,又道:
“你这孩子小时候还总往哀家身边凑,如今到底是大了,大姑娘也知道有些话要避讳着姑母了。”
展诗面色一变。
“姑母,诗儿哪有像您说的那样。”
展诗起身蹲到她身下,原本给展太后按腿的姑姑忙让开位置。
“诗儿是想起上次和王爷去积卢寺,见着了一些稀奇事,不知该不该跟姑母说。”
展太后从上往下瞥着她,哪怕没看见她的全脸,也看得出她的满肚子计量。
要不是展氏母家无人,她何苦扶持这么一个庸人到裴如璋身边。
裴如璋以往对她还算孝顺听话,如今却是越发不受掌控了。
那是她身边最利的一把剑,无论如何都不能失控。
展太后心中筹谋着,嘴上不甚在意地问道:“是什么稀奇事?”
展诗一边给她捏腿,一边道:“是一户武将去积卢寺上香,两个女儿竟然都和同一个男子沾染不清,闹得寺庙乌烟瘴气。”
展太后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怎么你们那日在积卢寺,庙中还有别的闲杂人等?释星云竟然这样怠慢你们?”
展诗手中顿了一下,想了想才道:“方丈原是侍奉周道,是王爷自己开口让她们进去的。”
太后眉头拧了起来。
裴如璋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早些年就冷,这几年在战场上过了这许久,那是越发冷的像冰块了。
怎么会无缘无故去管一个武将的家眷之事?
她有心想探究,却也无从探究得起。
眼下裴如璋已经是一个月都不见得来见她一面,素日递信也极少。
还有,上回裴如璋送来的合心莲叶羹,跟平日里送过来的味道明显不一样。
虽不是什么大事,可一桩一桩小事加起来,却让她有一种自己的利刃脱离控制的焦躁。
她哪怕是想找裴如璋问话也求问无门,这种憋闷无力,越发让她想要将裴如璋重新掌控住。
正思忖着,门口的小太监躬身进来传话,“太后娘娘,麓山书院大考的成绩出来了,陛下将名单送过来,让您掌掌眼,帮着筹备召学生们进宫看看虚实。”
展太后将手串放回托盘,伸手将帖子接过。
打开一看,第一名居然是极为陌生的名字。
“奚应芷?这个名字倒是不曾听过。”
展诗手上的动作又顿了一下,呆闷的眼神忽地闪出亮光,“这个奚应芷就是方才我说的积卢寺中闹事的武将的女儿。”
展太后瞪了她一眼,“平日让你念书你便直如抽了丝的木偶,一说到这种事情你就来劲。”
她若是去了麓山书院,这大考的成绩皇帝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将展诗点为头名。
偏生她不争气,一见了书本子就打瞌睡!
展诗讪讪地抿嘴。
展太后又去看那份名帖,见了周梦楠排在第二,往后几个又找到了秦雪莹的名字,心中忽然一动。
“静仪那丫头生辰是不是快到了?你可给她备了什么礼物?”
展诗头皮又是一紧,脑子转得飞快:“原是要准备的,不过我和郡主许久没见过了,不知道她最近的喜好,想着等有机会见了面旁敲侧击问上一问。”
展太后忽地就来气,长长的指甲戳上展诗额头,“等等等,拖拖拖,让你做个什么事你总是想方设法地推三阻四。
我展氏一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废物玩意,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
展诗一阵窝火,偏还不敢甩脸子,脸上挂着的笑比哭还难看。
展太后见她这模样更加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重重拧了一把她的耳朵。
“你少来这套,我只告诉你,咱们展家虽是皇帝母族,朝堂却并无子弟得用。
只有笼络住端亲王府才能在大燕有一席之地,不至于沦落成空有勋爵的空架子。靖远侯家姑娘如今是个什么下场,你应是看在眼中吧。”
说到最后,展太后声音阴戾,直如浸满毒汁。
靖远侯便是如今皇帝发妻的娘家。
景和帝原是先皇面前最不受宠的七皇子,娶的也是京城四品小官家的女儿。
后来惹怒当时的太子,被先皇将一家人发落边陲潼关,他的岳家竟也帮不上半点忙。
当时太子如日中天,展太后原以为一家人再也没了回京的机会,恰巧在流放途中得到押送犯人的都头照料,一来二去便有了裴如璋。
没想到命运竟如此匪夷所思,先帝几个皇子在夺嫡的过程中先后死了个干净,反叫早就出局的七皇子捡了个便宜。
先皇后一家也水涨船高,其父靖远侯,大有皇亲国戚之势。
只可惜先皇后性子柔和,做个普通的妻子还使得,若要做一国之母,心性手段便都不够看了。
哪怕景和帝顾念夫妻之情多有看顾,还是没能防住明枪暗箭。
才做了不到一年的皇后就香消玉殒,靖远侯一家失了这个金宝贝,自然也没落了,如今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帝一面。
展诗还记得,上次宴会见到靖远侯府的二姑娘,穿得一身过时的衣裳坐在角落里,也没人与她说话。
秦雪莹与人蹴鞠,球掉到水池里,她还叫靖远侯的二姑娘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