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头跟个冰块一样,要他多说几句话比让他去死还要难,今天一反常态这样聒噪,奚应芷想堵住耳朵,手臂却沉沉地抬不起头。
她又想让裴如璋闭嘴,可嗓子也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浑身使不上力气的感觉让她委屈极了,只有泪水湿漉漉地往外冒,偏生一冒出来就被人擦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奚应芷更委屈了。
裴如璋看着奚应芷紧闭着眼,泪水像是不要钱一般往外冒,越发手足无措起来。
“够了,不许哭了,你若受了委屈只管和本王说,本王替你做主。”
他神情有些不耐烦,又像是在敷衍,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分量多重的话。
可若是熟悉他的人便会发现,过去这二十年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许诺。
哪怕裴如璋对展太后已经算得上尊重依从,可展太后也不曾得到他的承诺。
奇迹般的,听了这话奚应芷眼泪竟真的缓缓止住了。
像是潜意识里,也知道自己得到了多么珍贵难得的东西一般。
这夜,端亲王府彻夜不眠,奚府亦是人心惶惶。
府中没有男人主事,几个女眷都人心惶惶守在陈氏院子里,眼巴巴地等着消息。
奚应莲一边抹泪一边咒骂:
“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将府中都看管起来了,方才我叫丫鬟使了银子去打听消息,又说了我是宁远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那些官差也全然不当回事,难道咱们家真的要大难临头了吗?
定然是奚应芷那个蠢货在御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触怒龙颜,以致整个奚家都被牵连!祖母,母亲,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陈氏也慌,慌得端着茶杯的手发出一阵咯咯噔噔的声音。
她种了一辈子地,以往奚松没发迹的时候,见了县衙的捕快都要陪笑脸叫一声差大哥,如今被重兵围守,心里早就怕得要死。
不过是想着要替儿子转圜,强撑着罢了。
“轻黄,你见多识广,如今咱们该做些什么,可要为松儿打点打点?”
姚轻黄抱着奚耀,作势也抹着泪。
“母亲说的什么话,夫君是一家之主,若有法子我又怎么会坐以待毙。
您不知道,守在门口的这些官差是御前的羽林军,见了他们,大多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个当口就算儿媳想去打点,也没什么敢收咱们的礼。”
陈氏勉强端茶的手骤然支持不住,上好的汝窑啪地摔了个粉碎。
“这……天要亡我奚家啊!”
姚轻黄好生欣赏了一番她的绝望恐慌,方才哽咽道:
“母亲,咱们眼看是跑不脱了,为今之计,将耀儿送出去才是正道呀,好歹是给老爷留后了。”
陈氏眸光一震,紧紧盯着奚耀。
夜深了,奚耀年纪小,这会早就埋在姚轻黄怀里睡得香甜,脸颊处甚至压出了红印子。
奚耀长得与奚松有六分相似,据都是浓眉大眼,英气勃勃。
陈氏心如刀割,“你,你可有法子?”
姚轻黄眼底闪过精光,“我父亲的同僚如今就在羽林军任职,若是拖了旧情去求,应当有七八分把握。”
陈氏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快派人去呀。”
姚轻黄神色为难,“唉,虽是有旧情,可到底是掉脑袋的大事,若没有足够的利益,人家怎么会真的出力。”
陈氏一愣,随后飞快道:“你说的是,求人办事合该礼数周道才是。”
说着忙起身,到自己床脚摸出一个匣子,从里掏出一把钥匙来,“这是咱们家库房钥匙,你这就去清点,不拘什么值钱的贵重玩意,只要你看得上眼一并装好了送过去。”
末了抓着姚轻黄的手重重一捏,“轻黄,过去是我对不住你,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眼下,耀儿只能指望你了。”
姚轻黄郑重点头,拿着钥匙便要出去。
刚转身,奚应莲忽然喊住她,“母亲,我忽然想起,此事说不定可以找谢哥哥相助。”
姚轻黄脚步顿住,状若无事转身,“谢文渊?你如今能联系上他?”
奚应莲极力掩饰着自己眼里的急切,“这种事情自然是要靠人想办法的。
只是母亲方才也说了,要找的是外公以往的同僚,关系隔得这样远,还不如找自家人来得可靠。祖母,您说呢?”
姚轻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陈氏纠结地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这,你们二人说得都有理。”
别看她平日里表现得干练果断,可到底见过的世面少,到了这个时候反倒还不如姚轻黄和奚应莲沉得住。
姚轻黄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那就请母亲来做决断吧,若是要将咱们家的命运交到一个黄毛丫头手中,我也不会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