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琅走在前头引路,他手里提着巡夜的宫灯,缃黄的光线照亮了琉璃壁上的雕龙,他脚步轻缓似乎是怕惊扰了夜里打盹的猫儿。
迟奚祉身姿如玉,脊背挺拔似松,藏墨色的狐氅上的孔雀羽在微弱的光亮下呈现出斑斓的颜色,衬得他肌肤如雪,薄唇如血。
御靴踏在刚凝结的玉尘上,“吱呀吱呀”作响,寂静的夜色被衬得更加孤寂了。
定睛瞧着,迟奚祉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儿,被他用狐氅裹藏起来,只露出了半张小脸在他的肩颈处,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那姑娘面容娇艳,神情恬淡,睫羽阖在眼帘上,雪腮透着淡淡的银珠红,不施金器玉饰,一头乌发散落在她的身前,和氅衣的墨色融合在一起。
冷冽的朔风一吹,直直叫人发颤。
大掌帮她挡住了面前的风,受阻的凛风却将她的青丝撩起,卷到身后,飞舞着和迟奚祉束起的长发交缠,竟徒生出缠绵悱恻之意。
她像是只需消静静地安睡着,便会有人爱她、惜她,周遭皆是昏沉的暗色,偶时,一丝光亮晃到她的身上,黑白的水墨画中,唯她是心头赤血染出来的朱殷,纯粹而艳丽。
进到宫殿内,厚重的大门便被关上。
陈太医早早地得令,候在了鸾禧宫的偏殿内,上位一进宫他便被通知进到正殿。
迟奚祉将人抱放到软榻上,他起身时却被勾住衣襟,低眸垂看,元知酌的手紧紧地捏住了他的袖口下摆。
迟奚祉腾出另一只手想要拨开她的细指,他只是撩勾了一下,那只小手便攀上了他的手背。
陈太医将求助的眼光看向一旁的邬琅,他却见势扭过头、背过身不看不管,像是在张望鸾禧宫里的陈设。
宫里头最懂圣上心意的就是邬琅,他都不劝,陈太医便只能闭嘴不说话。
迟奚祉的长指搭在元知酌的指骨上,轻轻摁了摁,想让她松开,接着被她握住的那只手翻过来,便想要抽身离开。
结果那只小手变作了紧紧抓住他的尾指,迟奚祉掀眸凝视着元知酌安然的面容,无奈道:“乖,松开。”
这话听着像是夫妻间的亲昵,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外人听着也摸不清上位到底是要人松开还是不松。
陈太医往邬琅那边挪了一小步,用手肘撞了邬琅一下。
邬琅打着哈切看向陈太医,对方的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圣意难揣,想个法子,求人水火。
邬琅却像是染了瘟疫似的缩了一下手,往旁撤了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由陈太医宽大的袍子在半空中瞎摆,看着十分滑稽。
拉扯间,元知酌手腕上的袖口滑落下去,白嫩的手臂裸露出来,上面缠着几圈涨起的红痕,隐约泛着青紫色,像是和田玉生了不该有的霉菌,看着都触目惊心。
迟奚祉只是一眼,便将床上的人又重新抱起来,拢在身上,指腹轻轻地摩挲在元知酌的腕臂上,接着将她后脑勺的发丝拨开,轻唤道:“陈太医。”
“哎,臣在。”陈太医拢神,抚了下袖摆,上前跪到床榻侧,他凝目看着露出来的肿包,皱了皱眉头。
……
“回陛下,肉眼只是轻伤,卧时慎复磕碰,日以擦药不碰水即可。”陈太医将创药和一瓶活血化瘀的药一并放置在小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