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莫青君，早已听不见她们吵闹的声音了。她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仿佛在自己转着，头晕眼花的很。

她的后背上浸满了她的汗水，在这样不算和煦的天气里头，莫青君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有人来摸上一摸，便可发现此时她的面上手上滚烫的很，而身体却一片冰凉。连带那出的汗，也都并非滚烫，而是寒冷异常的。

她的面色越来越红，呈现出了一种不太正常的酡红颜色，仿似是喝醉了酒的人。

一炷香又一炷香，时间就这么悄然过去，而莫青君却依然跪着。

就连最先刁难她的段慧娘也并没有想到，这个一看上去便可知柔弱的小丫头竟然能够跪上这么久的时间。而她原先那只是略微刁难的想法已然改变，如今她倒是很感兴趣，这个小丫头究竟能够撑多久。

据她打探所知，以莫青君这个身体也最多不过撑的到一炷香而已。可是如今莫青君的身体的确在打颤，如同风中的秋叶一般，看似下一刻就要倒下去，可是偏偏就这么坚持了下来。

段慧娘的心中有些感慨，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倔强的很啊

不止是段慧娘，就连最初非要帮着莫青君拜师的赵宝珠同样没有想到。

她最初想的那件事的确有些私心，可是也的确是对这个小姑娘颇有好感，才会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师傅好好替她打磨打磨身子，也省的哪日忽然就这么去了。可如今眼瞧着师傅端坐，而莫青君跪在下头受苦，一向深知师傅个性的赵宝珠也有些不忍心了。

她知道师傅不会害莫青君，可是这样一来就下如此重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而莫青君依然咬着牙憋着气在坚持着，直到段慧娘忍不住了，轻咳一声，“你……”

她伸出手轻巧的抽出莫青君手上的名帖，而莫青君就这么直直的倒了下去。

绿袅固然倒抽一口气，立刻冲到了莫青君的身边，可段慧娘的面上同样也是充满了惊奇的神色。

想通了这其中的缘由之后，段慧娘不由得笑了起来。被绿袅瞧见了，倒以为是嘲笑自家姑娘的恶意笑容。绿袅扶着莫青君，恶狠狠地瞪了段慧娘一眼。

被她这么一瞪，段慧娘仿似心情更好了，面上的笑意扩大了许多。

段慧娘走到了赵宝珠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想到你这误打误撞送来的师妹，倒还是块好苗子。”

她的意思自然不是指莫青君的底子好，老实说，她之前便是看出了莫青君体内潜伏着一股危险的东西，所以并不肯接受莫青君为徒弟。有本事的人往往有自己的傲气，像莫青君这样的人从来都没有入过她的眼里。更何况，若是诱发了莫青君她体内的那股毒性，一时之间压制不住，那可就真的是闯祸了。

虽然她段慧娘不怕麻烦，可也并不代表她喜欢麻烦。

若不是赵宝珠好说歹说，最终拖着长公主一块儿说服，段慧娘是决然不会接手这种麻烦事儿的。

可如今看来，这莫青君似乎是个十分倔强的人。倔强这件事在官场自然是不好的，在深宅之中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可是放到了她这儿，却正正是段慧娘最为喜爱的特质。

正因为段慧娘当初是个倔强的人，如今才会有所出息。

所以对于段慧娘来说，她所理解的武道便是一步步用血汗踏出来的路，只有不惧艰苦，才有有所斩获。

而莫青君今日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倔强，恰恰是段慧娘所欣赏的。所以她才会在莫青君昏倒过去的时候笑了起来，也才会拍着赵宝珠的肩膀说了那句话。

瞧见段慧娘心情大好，赵宝珠却是心中无奈。

她擦着冷汗，对段慧娘赔笑，可是对于莫青君的身体状况却是十分担心的。

任谁都知道，莫家的这个嫡女可是娇贵的很，据说在莫家都不太下地，走哪儿都让人抱着。又是自幼体虚，赵宝珠心想，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哪里能受得住师傅这样的摧残？

赵宝珠倒是对莫青君这番表现有些敬佩，可更多的却是埋怨。

若是莫青君早些服软，自家师傅也不至于一直一声不吭的。可她又不好说这话，不论是对莫青君还是对自己师傅，她都算得上是两面不讨好了。

而此时她心中更担忧的则是，不知莫青君的身子是否还扛得住？

若是在这个时候把她体内的毒性唤醒了，那可就真的是罪过了。

段慧娘看出了自己这个大徒弟的心思，也不由得开始有些担心了。她想了想，对赵宝珠招手，附耳私语了一阵。赵宝珠连连点头，听完之后就冲上去抱起莫青君往赵府正院里冲。

她这番动作倒是吓得绿袅一愣，等绿袅反应过来之后，赵宝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院子中。

走到了绿袅的身边，段慧娘轻声安抚，“你不必担心，宝珠这是去找大夫了。”

听到这话，绿袅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对于这个赵府里尊重异常的所谓的武师，她是半点尊敬也欠奉的，尤其是在对方如此折磨了自家姑娘之后，这样厌恶的感觉愈发的强烈了。

倒是段慧娘对她这个小丫鬟的仇视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抿着唇扬起一抹笑容。

这个名叫绿袅的小丫鬟似乎也倔强的很，若是同样悉心教导，好生磨练一番，似乎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对于今日莫青君昏倒的这件事情，段慧娘心中倒没有后悔，可也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想看看莫青君能坚持到哪一步，也不至于让她昏倒在赵家的院子里。这才是第一日，回去之后被莫家知道了可算得上是一桩麻烦事儿。

她虽不是赵家人，可是长公主于自己有恩，更何况莫青君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可偏偏她没忍住自己，这才导致对方昏倒的。对于教导莫青君，她并不抱多大指望，毕竟底子太差。可若是能把绿袅调教好放到莫青君的身边，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了。

这么想着，段慧娘便仔仔细细的开始打量起了绿袅。

绿袅被段慧娘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浑身的鸡皮疙瘩抖了三抖，终于等她忍不住的时候，绿袅出声了，“兀那婆子，老盯着我看做什么？”

婆子？段慧娘听到这二字不由得一愣，然后面上的笑意便愈发的灿烂了起来。

被那温柔灿烂的笑意笑的有些心中发毛的绿袅抚了抚手臂，压下心头的不安，白了段慧娘一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这么盯着人看算什么？”

段慧娘挑起眉，没有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开口问道：“你们家姑娘的身子一直都这么差么？”

不问到这个倒还好，一问到这个绿袅便来气，眼中都快要射出刀子了。

她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以前弱也就弱些，咱们都是捧在手心里的，若不是你这婆子害的，我们姑娘怎的会晕过去？这可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

想了想，虽然追不上赵宝珠，也并不知道赵府里的路，所以她才留在原地等着的。可如今跟段慧娘二人站在一起，她心中就总是觉得膈应的慌，况且总是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如一把刀悬在后颈似的。绿袅思索来思索去，还是打算离开这个院子，自己摸过去，兴许多问些人也能找到姑娘所在的地方了。

正当绿袅打算抬脚的时候，段慧娘又开口了。

“你觉得以你们姑娘的这个身子，真的能学到什么保命的东西么？”

绿袅把这话放在脑中转了转，回过头来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么差的底子，本来我是不乐意收她的，不过被宝珠求的没法子罢了。但是我老实说，以你姑娘这样的底子，就算是如今年岁小，可是今后纵是用心了也很难有所成的。”

段慧娘的面上摆出了十分诚恳又纯良的表情，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诚挚无比了。

她可没有说谎话，若是莫青君体内的那毒没有去除，就算习了武也是没什么用的。武术可不是解药，治不了毒的。

正当绿袅被她这番话说的着急了起来的时候，段慧娘语音一转，“可这件事儿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只是这个法子么……”她长长的顿住了，没有把下文说完。

“你还只是什么？快说啊”

这般吊胃口的行径可算是把绿袅这急性子的人给急死了，瞧她这样，段慧娘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倒是忠心怎的，你那姑娘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没等绿袅骂过来，段慧娘便转到了原本的话题上，“法子我是有，只是我怕你不同意啊。”

这样明显的陷阱让绿袅犹豫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若是跳进去了可就麻烦了。可是另一边，对自家姑娘的担忧又占了上风。她犹豫了不到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

“你这婆子怎的说话磨磨唧唧的，有什么法子说出来不就成了”

段慧娘见胃口吊足了，这才慢悠悠的继续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