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九年十月,李世民应新罗使团的求援,希望大唐能与新罗一起抗击高句骊和百济的侵略,亲率大军御驾亲征。
一则因新罗乃大唐友邦,地处高句骊和百济之间。两国前后夹击弱小的新罗,作为有大国责任感的大唐看不过去,此外,李世民也深忧高句丽若灭了新罗,野心膨胀进而威胁大唐……
李世民毅然决定御驾亲征,定要给百济一个教训!
于是,他下诏,命令阎立德前往洪州、饶州和江州,筹建四百艘军船。并将幽州,以及忠于唐的契丹和靺鞨部队,划拨给营州的指挥官,让其对高句丽展开试探性的进攻。自己则率领大将军李靖、驸马都尉、璐国公右吾卫将军薛万彻、李世绩、江夏王李道宗、兵部尚书张亮、归降的突厥将领契苾何力等人,亲率十万精兵奔赴辽东。
除此之外,李世民令太子太傅岑文本前往幽州,督促运输粮草事宜。留司徒长孙无忌、中书令司空房乔、侍中马周、谏议大夫兼起居郎褚遂良、太中大夫兼太子少傅刘洎等人在定州辅佐太子监国。
李世民深知太子仁孝,忧心自己的身体,故而体贴地将每日在战场的消息,写信让人快马送往定州交予太子,以安其心。
两年匆匆而过,转眼已是贞观二十一年初春。
与往常那样,这日卯时初刻李治便在宫苑中练剑习武。一袭深蓝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他右手紧握剑柄,将剑缓缓抽出剑鞘,剑身闪烁着冷冽的寒光。李治眼神一凝,身形瞬间而动。
他先是向前踏出一步,手中之剑猛地刺出,如毒蛇出洞,迅猛而精准,剑风呼啸,仿佛能刺破虚空。紧接着,他手腕一转,剑式由刺变为横扫,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似有千钧之力。
他微微喘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中却满是坚定和专注。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宦官喊声:“殿下,殿下!”气喘吁吁的,感觉这人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似得。
是陈伦,他最为宠信的宦官。
李治站住脚抬手“锵”地声儿将手里的佩剑,收回到了腰间剑鞘中。此时,陈伦已站在了他的面前。虽是三月倒春寒,陈伦却因极速快跑而脸色涨红,额角还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累得他大口喘气。
李治挑眉笑问道:“何事让你累成这般模样?”
陈伦气喘吁吁地道:“殿下,殿下,岑侍郎派人给您送信来了!此刻,正坐在大殿等您召见呢!”李治“哦”了一声说道:“且等着吧,孤更衣后就过去。”言罢,人已快步走上台阶,进入了寝殿。
眼看着寝殿的雕花排门一扇扇地,被人从里面合上,陈伦这才松了一口气,应了声:“诺”,引得屋内更衣的李治一声轻笑。
定州地处大唐的北关,与灵州临近,却也时常遭受突厥的侵扰。经过突厥几次的血洗屠杀,此地变得地广人稀。虽有仰慕李世民仁慈而归降的突厥珍珠可汗就在附近,但毕竟非我族类,可用却不可深信。
因此,在李世民出征之前,李治提议必须有人坚守定州!
李世民认为他所言有理,便与大臣们商议此事。经过一番探讨,各位阁老相公们一致认为,太子的这一建议切实可行!
李治又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前往定州监国,为父亲守住大后方。为此,李世民又得意洋洋地当着大臣们的面,毫不吝啬有美好词句地夸赞了李治一番。就这样,李治住进了定州的行宫。
白天他与长孙无忌、房乔等人商议朝政,批阅从长安送来的六部九卿的奏章。还时常带领护卫,骑马前往边境查看是否遭遇突厥。晚上,李治在自己的寝殿悄然摆弄沙盘,研究与突厥、高句丽作战的策略,代替皇帝批阅奏章。虽然忙碌劳累,李治却乐在其中。
与几年前他刚当上太子时一样,父亲在出征之前,将长孙无忌和房乔作为关陇派和山东,寒门派代表留下了定州辅佐他。
长孙无忌原本以为,自己利用高阳公主的奸情打垮房乔,给山东一派势力以釜底抽薪。当他听说房乔因自家好儿媳如此伤风败俗后,吐血,大病一场都快要定棺材的消息时,乐得找褚遂良等人到王裕官邸开了场宴会。可不想两个月后,居然在朝堂上见到了药石无救的房乔生龙活虎得坐在自己对面的席子上,咬碎了牙,两三天吃不下饭。
更让长孙无忌气节的是,皇帝陛下居然让他和房乔一起辅佐太子李治监国!抬头不见低头见,还得装模作样敬重他!
李治呢,对于他们的斗争摆出一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们争权夺利的无为姿态,心里却是琢磨着长孙无忌,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搞垮房乔等人实现大权独揽。只有这样,等自己登基之后才能顺利地铲除皇位上的潜在敌人,继而让长孙无忌等关陇门阀膨胀到作死的地步!
李治一直在心里下着这盘棋,就连往正殿走的这一小段路上,他的脑海中依旧思考着如何布局,不知不觉之间正殿已在眼前了。
“咯吱,咯吱”几声,正殿的五六扇雕花镂空排门,被殿前两个极有眼力见的宦官依次推开,李治迎着一缕并不耀眼的晨光跨进门槛。如此外明里暗,他能看清坐在席子上的来者,来者却看不清他。
“尔可是岑太傅派来送信的?”
听到这声音,那坐在席子上转脸蹙眉瞧着李治的年轻军官回过神来,急忙避席行礼,却不知对方身份也不敢贸然称呼。
雕花排门关上后,薛礼才看清了李治的相貌。
当然,他期初并不知道这是谁,只觉得眼前之人虽年轻,却气势不凡,相貌也英俊倜傥。一身深海色绸面圆领袍,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头上裹着黑色方巾扎成的垂脚幞头。一条鹿皮躞蹀束于腰间,左边悬着一柄装饰着银色柄头的黑色夫夷剑,右边则垂下一些佩饰。
打量着面前之人,薛礼微微蹙眉在心里问着自己,此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太子?那个,从小养在陛下身边,人们口中与世无争、温良恭俭让的单纯干净的晋王?不,绝不可能!来者或许是太子的护卫吧!但这人看上去,的确比太子更具君主之气。
真是可惜,没有生在皇家。
正沉思感叹着,耳畔传来李治含着笑意的问话:“你发什么呆,孤问你话,为何不回?难道,你觉得孤不像是太子吗?”
他语速轻快,却没有因对方的怠慢而心生恼意。但“孤”这个自称,着实将这位年轻军官浑身一哆嗦。他急忙避席,睁大了望着李治的双眸,张着嘴,呆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您,您是太子殿下?”
李治挑眉扬着嘴角,“不像吗?还是,在你心里,太子不是孤这样的?”他笑意直达眼底,脸上也绽放着饶有兴味的笑颜。多年的装傻扮弱,韬光养晦。他太清楚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是怎样的了。
青年军官愣了半响,磕磕巴巴地却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臣,臣的确不敢置信。闻名不如见面,太子殿下带给臣的震撼非比寻常。”
一番“爽快”之语引得李治朗声大笑起来,年轻军官也被他感染得憨实地笑了。李治语速轻快道:“汝贵姓尊名,何方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