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不卑不亢,就在这庄严穆肃的魏王宫大殿内朗声道:“无名之辈?在下为商时,周游列国多年,有陶朱猗顿之富。秦公子异人以长辈待我、赵相虞卿视我为友,后蒙太子看重,以太子友之职辅佐虞相处理国政,就连赵王、平原君也以礼相待。”
“无名之辈?依在下看,还是您这个魏相太过于孤陋寡闻!”
“你!”段干子怒意勃发,指着吕不韦手指颤动。自从他得偿所愿当上国相,在这魏国何曾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正想出言教训,却被魏王打断。
“相国为国事所烦扰,不知道吕先生的名声,还望先生恕罪!”
“不敢,不敢!”
吕不韦连忙摇头。
魏王圉沉吟片刻,道:“非是寡人背盟,只是…只是听闻信陵君要在河内叛逆称王,寡人已经命人前往召回我魏国士卒。恐怕不能再合纵攻秦了!”
吕不韦心里猛地一沉。
方才他听段干子说此时,还以为仅仅停留在传言的地步而已,没想到魏王都已经采取行动了!
若是魏国退兵,合纵就只剩下赵、楚两国,联军声势必大跌。
他蹙眉道:“信陵君天下名士,向来为诸国所景仰,怎会突然反叛?这个消息,大王从何得知?”
魏王圉道:“是国相所言。”
而段干子则昂着头道:“我也是听他人传言的消息,虽然传言不可信,但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
吕不韦哂然道:“魏国有您这样的贤才为相,真是魏国之幸事!”
言语中的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两军交战之际,仅仅因为几句无稽之谈,便劝谏君主撤去主将之位,不顾战事班师回朝,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当相国?
段干子脸色涨红,魏王圉也有些尴尬。
当时也是正在气头上,后来冷静下来才琢磨出味道来,可是为时已晚了。再加上秦赵之战已临近尾声,魏国的援军也该撤回,因此将错就错。
反正他也不会把信陵君怎么样。
谁会想到赵国居然会想着趁此机会反攻秦国?
哪怕最后不能瓜分秦国,多分得一些土地既能占便宜,又能削弱秦国的实力,魏王没理由拒绝。
“大王,依在下所见,不管此事真相如何,还是先请大王派出使者,共同商议此事。同时再派出信使前往军中,以免铸成错误。”
吕不韦道。
一旁的段干子却急了。
当初秦相范雎贿赂他大量金饼,要他阻止魏国出兵,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这次散播谣言说信陵君欲在河内称王的谣言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已经说服了魏王撤军,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赵使,赵国居然还要联合楚魏两国反攻秦国。
段干子想象不出到时候愤怒的应侯会怎么对付他。
可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计策阻止这件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吕不韦离开王宫。
住在驿馆里,吕不韦仔细回想着方才在魏王宫里的事,他们每个人说的每句话、表情、动作,此刻都在他的脑海里重新上演。
自己的应对,应该没有什么破绽。
吕不韦抚须,略有自得,可想起太子临行前的嘱托,不禁有些头疼。
赵国要联合楚、魏两国反攻秦国的事,只是个障眼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