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想起的时候,赵戚时和孙亚从正纠缠在一起。
其实从将近两个月前开始,赵戚时就按照黎稚的命令,带着黑焰堂的众人从早到晚地守在百草堂附近。照理说,他和孙亚从见面的机会应该相当多才对。但事实却是,就算把他们先前所有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这七天来得多。
一周前的那次尴尬碰面后,赵戚时发现孙亚从莫名地就开始对自己殷勤起来,经常给他们送些慰问的小礼品不说,还时不时地走到他身边说些漫无边际的话,就算他一字不回也说个没完没了。
这么多次下来,赵戚时就算再迟钝也看出了孙亚从有什么话想说,但每次到了关键的话题,这人却又总是缩了回去。
说话说一半,倒也不知道把谁憋得更难受了。
这天,孙亚从又跟在赵戚时身边自说自话,原本也没打算听到回复,赵戚时听着听着,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少年回眸定定地看着他,黑亮的眼里是鲜明的疑惑。孙亚从猝不及防和他一个四目相对,第一次惊讶地发现面前的少年竟有一双近乎稚子般纯粹而直白的眼睛,并且与深刻俊美的五官奇异地完美融为一体,没有丝毫违和。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到这话,孙亚从本已经到喉咙口的一句话又不知为何吞了回去,反而下意识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想说……的是,这次给你们带的荷花糕可是箐箐自己动手做的,她亲自去采的荷花,费了好大功夫才做的这一盒,非要让我亲手送到你手上……”
赵戚时无动于衷地听着,凌厉的视线似乎要透过眼睛看进他的五脏六腑。孙亚从被他这么看着,渐渐无言。
一阵沉默。
半晌,赵戚时说:“这次要是不说,以后也别说了。”
一句话说完,也没等人反应,少年地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就走,只留给他一道修长的背影。
孙亚从下意识地拦住他,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么拖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个尽头了。
他看着虽然表情冷肃,撇开了脸似乎有些傲慢,但却并没有真正甩开他自顾自离开的少年,忽然忍不住笑了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笑完了,孙亚从神情一肃,终于说出心底徘徊已久的那句话。
“不管你有没有听到,对于上次在包间里说的那些话……我感到很抱歉。”
赵戚时回头惊讶地看着他,满目的疑惑中又隐约有些恍然。
“就为了来和我道歉?”看到青年颔首,赵戚时不解地皱眉。
他想了会儿,丝毫不拐弯抹角地说:“我确实无父无母,来历不明,手上的黑焰堂也是走的黑路子,和青龙帮的区别也不算大,你说的其实都没有错。”
赵戚时干脆把听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这证实了他当时确实在门外听到了对话。
“那么,”赵戚时说:“又为什么要道歉?”
“更何况,你其实,并不后悔说了那些话吧。”
孙亚从顿时哑口无言。
心底不禁为赵戚时出色的洞察力微惊。
是的,如果重来一次,哪怕知道他话里的主角就在门外,大概他还是会对黎稚说出那些话的。
最多,换个没人的地方。
如今……大概是有点过不去心底的那道坎吧。
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可以原谅自己的理由罢了,就脸皮堪比城墙地凑到刚被指着鼻子质疑的当事人面前……
真是虚伪啊。
孙亚从情不自禁地自嘲,和少年沉默地对视着,气氛一时尴尬冷凝下来。
幸而,一阵铃声打破了这方的寂静。
“小稚,怎么了?”
孙亚从接通电话,却疑惑地发现男孩声音的清脆不变,却增添了少有的低沉。
“赵戚时在你身边吧?把手机给他。”
孙亚从抬头和赵戚时对视了一眼,顿时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不敢耽搁,赵戚时接过手机。
“黎少。”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孙亚从只看到少年的双眸微微眯了眯,随后干脆利落地应了声“好”之后,就挂了电话。
孙亚从见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短短一分钟,赵戚时召集了原本四散在附近的大半黑焰堂堂众。以两人为中心,几十号人黑压压地聚集在一起等候号令,浓郁起来的汗味让孙亚从有些不适地眉头微皱,但很快就放松了。
“蒋玉琴失踪了。”
蒋玉琴?孙亚从知道这是谁,却有些奇怪赵戚时把黎稚尊称为黎少,却对他的母亲无礼地直呼其名。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