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帝当然知道任命王武为棋待诏是违反大明祖制的行为,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连这么个小小请求都不肯答应,那显然他就是准备触发君择臣臣亦择君的剧情,他与王武之间的关系可以直接宣告决裂了。
景泰帝虽然是皇帝,对于他的救命恩人终究还是有一些正常人都有的感激。并不想因为如此无厘头的缘由就恩将仇报。
当然,王武已经看出景泰帝性格实在是够软弱,他作为皇帝的担当可能比堡宗更糟糕,难怪历史上无论是金刀案,还是废除明宪宗朱见深的太子之位都办的一言难尽。
所以为了主动吸引火力,确保敌人的注意力不要出现偏差,免得不靠谱的景泰帝身上的压力太大,他直接送了景泰帝一本名为《烂柯谱》的棋谱,之后请景泰帝下了一道中旨,宣称王武向景泰帝进献了一部传说中的仙人北斗与南斗对弈的神仙棋谱,所以被任命为棋待诏。
之后景泰帝的第一步任务就算完成了。能让京城的清流意识到有这么一件小事发生了就行,其余的就全都是需要王武自己解决的问题,静待舆论发酵即可,无需景泰帝继续插手。
景泰帝对于王武信心满满的操作很有些疑惑,但是既然王武已经保证过一切问题他都能应付好,景泰帝就只能静待王武的佳音了。他对如何使用王武还是颇有些疑虑的,也正好借此机会看看王武的成色,了解一下王武到底是不是眼高手低的空谈之辈。
王武此时通过于廉的高门童仆朋友们,和游侠们的消息渠道在京城散布出去一个劲爆消息,王武要把传说中献给皇帝因此得官的仙人棋谱公开。
棋谱一共100步,黑白各行棋100手,如果有人能更易棋谱中任意一手,走出更好的行棋手段,皇帝就会动用内库赏赐此国手至少100两白银,多改多得,上不封顶。
不出三天,有个名叫王武的骗子游侠骗的景泰皇帝团团转,居然要因为他进献给皇帝一本骗子棋谱,就要赏赐他万两白银的说法在京城不胫而走,之前皇帝下了一道中旨任命王武为棋待诏的事情,也引起了大明舆论最广泛的注意。
本来下中旨任命不入流的小官比如待诏或者太监是皇帝的合理权力,只有涉及到进士官和高级武官的任免才需要皇帝与阁部重臣副署的正式圣旨,但是突然之间大家就想起,大明祖制里不应该有棋待诏这个职务的问题了。
当然一般没人那么不知趣的提醒皇帝,他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大明祖制,按照大明律该论罪,最多上书结束时稍微点一点。
大家的重点主要还是放在:“陛下你是不是傻,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还南斗与北斗对弈留下的神仙棋谱,你是不是大病了一场之后脑子坏掉了!”
景泰帝接到了王武的第二步请求,来一场正式的千金求易谱,请上书认为皇帝被骗了的官员广泛邀请棋道高手,把皇帝收到的神仙棋谱修正至少一手更好的行棋手段,证明皇帝确实被骗了。
同时正式把《烂柯谱》公示天下,所有官员都可以在皇城孔庙和景山两个地方看到棋谱,同时还有两份棋谱贴在正阳门与永定门供平民赏鉴。
棋谱被正式公示天下之后,皇帝邀请天下围棋高手赴京鉴赏指正仙人棋谱,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整个天下。
同时有众多官员摩拳擦掌,想要借助这股“风力”谏诤皇帝暴得大名,之后在官场直上青云。之前沉寂良久的南宫等等党骨干们也在暗中议论纷纷,觉得这是一个打击景泰帝威望的好机会。
但是唯有真正看到了传说中神仙棋谱的众多明代国手们,一个个面如土色,纷纷对前来请教棋谱的官员们表示,这个活儿太高端了,实在干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陛下收到的可能真的是一份神仙对弈才能下出来的棋谱,凡人不要说修正其中一手了,哪怕是理解其中一手的妙处,没有经过一两个月的仔细琢磨,怕是都想不通高明之处何在。
但是国手们的这种答复在官员们看来,明显是属于皇帝的“新棋谱”效应,这些国手们是把大明皇帝当成秦二世了吧,还以为在大明就没有人胆敢戳穿皇帝被骗了的真相。真是岂有此理,看我们一定能找到一位有胆量仗义执言,戳破皇帝幻觉的国手,把那个忽悠皇帝的骗子王武当场戳穿。
于是迫于无奈之下,就只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了。他们集体凑了重金,邀请当时公认的京城第一以善弈著称的通政司知事朱熊,还有周游全大明未逢一败,赢棋只胜对手半目,誉满天下的“胜半子”范洪出战,还从南方的宁波邀请了最近名声鹊起的年轻天才棋手赵九成。
三位国手的一致意见是,直接修正棋谱是纯属作死,根本不现实。如果从棋谱中选择一手修正,然后与王武对弈的话,很有可能因为不了解棋谱中暗藏的变化而吃亏触礁,那样的话更惨。
所以他们的一致意见是重新开一局与王武对弈,毕竟从第一手开始修正棋谱也是修正嘛,如果可以重新开局对弈,这几位国手还是有自信与名不见经传,从来没听说过的王武对弈,战而胜之。
此时的王武通过皇帝在收到了几位国手的挑战申请之后,放出了他的应战条件,作为守擂方,王武最多下三局棋,黑棋贴六目,应招而来的棋手们每局净输一目的差距赔付王武输棋赌注纹银五十两。
如果王武输了,每局输一目的差距赔付一百两。双方都必须事先准备好一万两白银的赌注押金,交给陛下作为公证方,正所谓京师围棋大舞台,有钱你就赶紧来。
王武的条件传过来之后,三位国手都感觉自己的棋力被对手王武轻视了,群情激愤,准备哪怕不要报酬,也要给王武一个教训。
但是,一万两银子赌注押金终究是个大数目,筹措起来并不容易。此时,原本参与热情高涨的官员们也有点犹豫不定了,因为王武的这种主动挑衅引诱对手上钩的方式,实在是给人的感觉有点太像赌博中出千的常见套路,老千冤家牌。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让他们退出了,更加下不来台。正在这个关键时刻,传说中的南宫等等党提供了大力支持,他们缴纳了一千两黄金,只是按照大明官价折五千两白银加入了攻擂方筹款团队。
实际上民间交易中黄金的真实交易价格比官价价值高,黄金折5倍白银的价格明显是属于主动让利了。南宫等等党的代表表示无论比赛输赢结果如何,他们愿意承担一半资金股份,主动加入了这次围棋的对抗局。
准备借机狠狠打一把景泰帝的脸,誓要戳穿王武骗局的官员们士气又壮,就准备约好日期跟王武一决胜负。
在此时的南宫等等党中,徐有贞凭借他特别资深的资历已经成为了整个团队的智囊,他在南宫等等党内部的团队会议中强调,那些欲借此事上书言事,准备借“风力”起飞的官员们。虽然成事不足,但是可以借他们的煽动起的舆论,狠狠的打击景泰帝在朝野的声望,
所以如今看他们似乎有些士气低落,我们借机出一部分资金,狠狠的添一把火,同时在全大明将这件小事弄成大事,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景泰帝居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骗子骗了一万两银子,买了一本不知所谓的棋谱,就当成是神仙留下的棋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