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4年11月初,索恩先生有幸接待了几位不折不扣的贵族老爷——一位伯爵、一位公爵和两位从男爵。据他们说,此次来访的目的是为了跟索先生谈件事,这件事需格外谨慎对待。这几位自己也是小心翼翼,结果说了半个钟头,索先生仍然一头雾水,全然不知他们究竟求他干什么。
话渐渐说明白,原来这几位虽来头不小,却是受了一位来头更大的人物——约克公爵的委托,来找索先生谈谈当朝国王的疯病。几位王子最近去探望过一次他们的父亲,见其境况凄惨,十分震惊。他们虽说一个个都自私自利,有几位甚至是荒淫无度,且谁也不特别热衷于舍己为人做任何贡献,这会儿却都向彼此表明立场,说只要能让父王稍稍好过一点儿,他们任多少钱都给,砍掉几条胳膊腿都答应。
然而,就如同之前曾为找什么医生的问题吵过一样,几位王子这会儿又开始为能否让魔法师参与治疗争了起来。带头提反对意见的是摄政王。多年前,伟大的老威廉·皮特还在世的时候,国王的疯病就急性发作过一次,太子便出任摄政王。可后来国王康复了,摄政王刚到手的势力、特权又都没了。摄政王心想,世上这么多烦心事,最令人头疼的莫过于一早起来连自己是谁都不明确,说不好大不列颠究竟还归不归自己管。这么说来,摄政王若是希望国王继续疯癫下去——或者干脆早死早解脱,倒也情有可原。
索恩先生无意冒犯摄政王,于是谢绝提供援助,并对国王的病靠魔法治疗是否有效深表怀疑。二王子约克公爵是军人,见此路不通,便去找威灵顿公爵,问他觉得阿什福德先生有没有可能答应去诊诊国王。
“哦,我看全无问题!”威灵顿公爵答道,“只要有机会作法,埃文先生都乐于一试。对他来说,没有再好的娱乐了。我在西班牙派给他的那些任务困难重重,他表面上叫苦连天,心里其实美得很。埃文先生的能力,我是极赞赏的。殿下您也知道,西班牙算是世界上最不开化的地区之一了,全国上下都找不到比羊肠小道更好的路。多亏了人家埃文先生,咱们的部队走上了英式的好路,想往哪儿走,路就带着我们往哪儿走;若是碰上高山、树林或是城镇挡道,怕什么,埃文先生直接把它们挪走了事。”
约克公爵提到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曾写信向摄政王提意见,说他国土江山已经快被英国那位魔法师搞得面目全非了,还要求阿什福德先生回去把一切复原。
“哦,”威灵顿公爵可没什么兴趣搭理,“他们还在计较这些呢,是吗?”
就因为这番对话,阿拉贝拉·阿什福德在一个礼拜四的早晨走下楼来,发现客厅里站的皆是当朝王子。来者一共五位,分别是约克、克拉伦斯、苏塞克斯、肯特及剑桥公爵。他们年龄都在四五十岁左右,年轻时都曾风流倜傥,后因热衷吃喝,逐渐肥头大耳起来。
阿什福德胳膊肘枕着壁炉台站在一旁,另一只手拿着索恩先生的一本 书,脸上则礼节性地表现出应有的兴趣,看这几位王亲国戚抢着张自己的嘴、忙着堵别人的嘴,争先恐后地向他描述国王病中的惨状。
“要是你见着陛下他吃牛奶面包时滴滴答答那个样子,”克拉伦斯公爵噙着泪水对阿拉贝拉说,“要是你知道他心里有多少凭空编出来的恐惧,要是你听见他跟在他这个年纪就已经去世了的老皮特一聊就是好久……唉,亲爱的,你一定会受到感染,情绪变得低落。”克拉伦斯公爵抓住阿拉贝拉的手抚摸起来,明显是把她当成了客厅女用人。
“国王陛下生了病,百姓都十分痛心。”阿拉贝拉道,“陛下他受的罪,任谁想起来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哦,亲爱的,”克拉伦斯公爵高兴地大叫,“你这么一说,我都感动了!”说罢,他给了她手背一个肥大款式的王家湿吻,双眼脉脉含情地望着她。
“既然索恩先生觉得这病无法靠魔法救治,说实话我也不抱太大希望。”阿什福德道,“不过,我乐意恭候国王陛下召见。”
“这样的话,”约克公爵道,“就只剩威利斯兄弟难对付了。”
“威利斯兄弟?”阿什福德问道。
“哦,没错!”剑桥公爵道,“威利斯兄弟有多荒唐,任谁都难以想象。”
“咱们得小心点,别太冒犯了他们。”克拉伦斯公爵提醒道,“不然他们一定会拿国王陛下出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