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来救我?你该来救我了。”
一团白影对我道,命令般的语气中,掺杂着些乞求。
“渺儿,渺儿,通讯员把录取通知书送家里来了!咱考上大学了!”
母亲激动的把我摇醒了。
我睡眼惺忪,昏昏沉沉。我努力回想梦里向我求救的东西,却想不起来。
家里穷的叮当响,我是个复读了三年还在努力考二本的学渣,我能救谁啊。
母亲把录取通知书又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彻底醒了过来。
哦,我终于考上大学了。
我家世代农民,母亲有疯病,时好时坏的,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本分人。
父母在村里受欺负受了一辈子,谁都能欺负我家,就连村头的野狗撒尿,也专挑在我家门口。
哎。
父母相信读书是有出路的,所以一直鼓励我读下去。
但我不是读书的料。
哪怕今年我是高六了,他们也是做好了让我读高七的准备。
还好,今年上岸了。
往年落榜时,周遭人的冷嘲热讽还历历在目。而今虽然考上了大学,但周遭人却依旧在冷嘲热讽。
那嘲讽只是从“就你家的破基因还想考大学,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变成了“考个破大学,出来也没工作,不如早早去打工!”
那些人嘻嘻哈哈的嘲笑声,不断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的忍受值。
我正要开口回怼,父亲又把我拉回家里去了,道:“该吃晚饭了,咱们回家吃饭去。”
父亲边走边说道:“嘴在他们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你到了江城医学院,好好读书,医生是个永不失业、值得尊敬的职业。”
父亲把我拉到屋子里,打开了那个平日里用小锁子紧紧锁着的抽屉。
抽屉里整齐的叠着一沓钱。
父亲把它们塞给我,道:“我把今夏的麦子卖了,凑了5000,你先拿着,等道秋后收了玉米,还能再卖点钱。”
父亲羸弱,无法干重体力活,且老实本分,不善言辞,打工也打不来,只靠种地过活,家里没有什么余粮。
爷爷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乌漆墨黑的小方巾,小方巾里包着一些零钱,也有整钞,塞给我道:“好孙儿,我与你奶奶捡破烂攒了些零钱,你拿着,到了大城市,想吃什么就吃些什么!”
明天我就要去江城了,今晚的饭桌上比以往多了一道肉菜,也多了一些欢快。
爷爷奶奶关心的叮嘱自不可少,父亲没有言说的、隐匿又满怀期望的眼神我也看在眼里。
而我,其实只想种种地,打打粮食,听听雨,看看雪,悠然过完一生罢了。
饭后,我们一家在院子里乘凉。
爷爷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道:“好孙儿,这本书给你,到了江城,打发时间的时候看看。”
我接过书,是一本蓝皮古装书,名为“奇诡轶事录”。
“这是啥书啊,爷爷?”
“你小时候,我给你讲的故事,都是这本书上的,我只讲了一部分,剩下的你打发时间看吧。”
小时候在夏夜的繁星下听爷爷给讲故事,是我最喜欢、最舒闲的时光。
我正要翻开书,爷爷拦下我,道:“现在别着急看,等你上了火车再看嘛,现在再陪爷爷拉拉呱。”
耳朵里听着爷爷数念我从小到大的成长,脑袋里想着如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