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再次睁眼时,日头已经临近黄昏。他一人躺在床榻上,四周静悄悄的。转头看去时才发觉李相夷早已不知去向。
叩叩——
门扉处传来轻敲,方多病的声音响在屋外。李莲花侧头听了一会儿。刚睡醒的头脑尚不清醒,只零碎地听见了“快起来”,“吃饭”几个字。
“……哦……”
他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用胳膊慢慢撑起了身子。数十年的沉疴冗痛消退了大半,连带着心情都隐约雀跃了起来。李莲花抻了个懒腰,拽了架上的青色外袍披在了身上。
他慢慢系着带子,头都不抬,下意识得伸手去摸狐裘。却在指尖触碰到柔软狐毛的那一刻顿了顿。
方多病在门外等了半晌,李莲花才推门出来。他回头看去,却狠狠皱了皱眉。
“怎么穿这么薄?”
方多病作势便要推着他回屋,李莲花却身形一闪,躲开了他的手。走出长廊前,站在了阳光下。
他忍不住伸开双臂,贪婪地汲取着阳光撒在身上的温暖。是自李莲花身中碧茶以来再也没有过的感受。
“恢复的不错啊。”
少年清冽又懒洋洋的嗓音响在长廊拐角处。李莲花放下手臂,转头看向牧原。他嘴角叼着根草屑,正斜靠在栏杆上,双手环胸,歪着头看向李莲花。
牧原站直了身子,吐掉嘴里的草根,甩了甩宽大的袖子,背着手往前走,道:“你睡了一天了,先吃点东西吧。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李相夷在厨房给芩婆打下手,正往桌上端菜,饭食大部分是滋补的药膳。锅里还热着米饭,芩婆擦着手出来,正瞧见三人一前一后地朝这边走。
“师母。”
李莲花面上笑意遮掩不住,叫了她一声。
芩婆浅笑着回应他,招呼着几人开饭。李相夷端着碗出来,他一手稳稳拿着碗筷,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拍打着衣摆上沾染的灰尘。
“醒了?”
李相夷眉峰轻挑,看向李莲花,“你睡了一天了。现在正好赶上晚饭。”
这顿饭可谓是长久以来,几人吃的最安心的一顿了。不必担忧单孤刀狼子野心,也不必发愁李莲花碧茶毒发。看见饭桌上的李莲花喜笑颜开,李相夷直到这时才将将松下一口气来。
李莲花终于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思及至此,李相夷将手中茶杯朝着李莲花的方向微微一举,后者怔愣片刻,随即会意,搁着饭桌同样朝他回举过去。
四目相对间,默契不需语言。
饭后,牧原干脆地提出了他用来解毒的方法。
“碧茶这东西……早在百年前,名扬天下的中原,无祁药祖便有过记载。”
牧原将一卷泛黄的羊皮卷摊开,放在桌上。指着上面一个残缺不堪的人像,道:“那时候这毒还没有名字,只是后来随着药祖逝去,它的制作方法也一并跟着陪葬了。直到数十年前被后人偶然发现,才再次被制作出来。”
“有毒就有解药。可能也许是当年那些盗墓贼破坏了墙壁,解药方子被刻在墙上,缺失了很多部分。能勉强找出来的几味药材如今也已经绝迹。”
“即使药材已经没了实物,但依据古书记载,这几味药材也都是剧毒之物。”
牧原说到这忽然顿了顿,他转头看向李莲花,面容上浮现出几分诡异的平静来,继续道:“其实在我看来,这世上能称为毒,或者解药的东西,不过是人们为了区分才起的两个不同的名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