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赵光希把自己的工作重心完全放在云湖能源的项目上,并暗自庆幸自己成为了项目负责人。这是她用眼泪和墨纸交换得到的项目,为此她也丧失了哭的能力。
范蓉刚才说的话正好戳中了她的痛点,她立马反驳:“云湖能源的项目1元中标是公司领导做出的决策啊!”
“无论是谁做得决策,这个项目的收入就是1元。”范蓉回答。
“那之前说好了为了开拓能源市场,为公司树立良好口碑呢?”赵光希反问。
“这个项目确实有开拓能源市场、为公司树立良好口碑的意义,但收入1元是事实,你每个月要完成1000万的经营任务也是事实。”范蓉反驳道。
一时间,赵光希不知该如何回复,只有黑着脸沉默。
范蓉走后,她感觉头又疼起来了,群青色的云湖湖水又开始涨潮,赶紧拿出帕罗西汀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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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7:00,赵光希一个人来到13楼的天台上,她的世界像被泼了墨的宣纸,变成了白夜。她看不到太阳,天上都是乌云,远处的云湖波光粼粼,泛着群青色的光。
她感觉现在世界的颜色和墨纸的颜色很像,充满绝望和悲伤。
她想起第一次在姐姐的遗物箱里看到墨纸的样子,她不确定被撕下来的第1页是否被姐姐用掉,也不确定姐姐自杀的真正原因。只是隐约感觉,墨纸会给人带来不幸。
她回想起两次和墨纸交换的经历,为了工作成功,她交换了心情和眼泪,也患上了抑郁症,丧失了哭的能力。而现在看来,交换来的项目中标也不是真正的成功,只是一种海市蜃楼的假象。
她感到,墨纸是恶魔,会掠夺人的幸福,甚至更重要的东西。但前提是人愿意为了自己的欲望,舍弃幸福来和墨纸交换。
“我认为,一个人工作的价值应该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如果工作让自己无法幸福地生活,那就是不值得的。”田春树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她已经很久没用墨纸了,她决定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重要的工作机会,都绝对不再去碰墨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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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希!”
赵光希一转头,发现刘闰在不远处抽烟。
“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刘闰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在为KPI发愁,范总刚才说云湖能源的项目不算经营任务。”赵光希回答。
“我也是刚听说这个事,项目组也有其他成员去反映,但现在市场竞争太激烈了,估计公司领导也是迫于经营压力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刘闰说,“不过,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进公司了,KPI文化也应该熟悉了。”
新美科技是一家KPI导向的公司,对于收入、利润、增长等指标都细分量化,层层下达,月月跟进,以实现从上而下强有力的执行力,并保证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有一席之地。每项指标都与绩效挂钩,并严格考核,考核不合格就降岗惩罚。
“我身上也是背了18项KPI指标,对于指标、绩效、考核这些应该早就习惯了,但也有不习惯的时候。”赵光希说。
“是啊,我们团队的小贺你认识吧?刚生完孩子一个月就回来上班了。我跟她说了好几次,好好把产假休完,把孩子哺乳好,半年之后再回来上班。她就是不愿意。”刘闰说道。
“刚生完孩子一个月就回来上班了?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养好啊,她怎么想的?”赵光希十分惊讶。
“还不是被KPI逼得,多休息几个月,自己的指标就落后更多,绩效就更差,更容易被淘汰。”刘闰感慨。
“所以很多时候不是人管人,而是制度管人。在这种KPI文化下,大家就只有内卷。”赵光希总结。
“这么说也对,但制度也是人制定的。”刘闰说。
“是啊,还是部门经理好啊,不用为绩效和考核发愁。”赵光希感慨。
心美科技内部有不成文的潜规则,就是部门经理以上的领导不仅不用参与每个季度的绩效正态分布和考核,还默默掠夺了每个部门最好的绩效——绩效A。也就是说,部门经理以上的领导无论干得怎么样绩效都是A,而基层员工不仅永远无法拿到最好的绩效,还面临着巨大的考核压力。
“哎……这也是不成文的规定了,所以大家都想往上爬,尽快逃离苦海。”刘闰也跟着感慨。
“话说回来,云湖能源的项目不算经营任务的话,我们忙活半天到底为了什么?”赵光希接着说。
“这种项目的成效不是短期能够看到的,肯定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刘闰回答。
“不算经营任务的话,我在想,我们以后还要不要在这个项目上投入那么多精力?”赵光希反问。
“肯定也是要的,毕竟也是重要项目。”刘闰说。
“范总说,再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完不成任务的话就要被考核了。”赵光希很无奈。
“你现在完成了多少?”刘闰问。
“只有100万。”赵光希说。
“别急,我帮你一起想想办法吧。”刘闰热心地说。刘闰认识的客户多,能获得更多的商机,而且很多项目是客户总监和产品总监组队作战,帮赵光希的同时也是在帮自己。
“谢谢。”赵光希发自内心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