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园疑惑道:“东庭?你不是皇城根下、土地庙前,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叫花吗?如何认得那‘日月同辉’四个字?我记得,上次椿芽说兔死狐悲时,你尚且不知何意。”
洛东庭涨的满脸通红,最后还是一咬牙,低声说道:“师父,我认得字的,也知道兔死狐悲是何意思。不但是我,土地庙那一带的小乞丐都认得字,那日师父去土地庙打听消息时,见到的陈爷爷,乃是前朝最后一批科举进士,他平常无事时,便会教我们读书,没有钱买书,他就用黑炭写在墙上地上,他学问极好,什么书都藏在脑子里,过目不忘……”
“那回假装不知兔死狐悲是何意思,不过……不过是为了让椿芽姐姐开心……椿芽姐姐每每打趣我时,都笑得很……好看……”
洛东庭一面吞吞吐吐地说话,一面偷偷地察看自家师父的神色。毕竟,椿芽是师父顶喜爱的贴身丫鬟……
“师父,我并非有意欺瞒……”
洛东庭小声地解释着。
却不料洛西园非但不生气,还扑哧一笑,道:“量你也没有欺师灭祖的胆子!罢了,你识字这事也是我没有问,竟先入为主地认为你不识字。师父小瞧你了,这是师父的不是。”
洛东庭哪里敢说这是师父大人的不是,忙不迭地打躬作揖,说是自己不好。
他见洛西园不再生气了,便又道:“师父,椿芽姐姐说过,做徒弟的自然要事事以师父为主,就算师父生气,东庭也要说。那云霜姑娘,师父还是要警惕些。”
洛西园佯装气恼,瞪了他一眼,道:“你这贼小子,还没跟为师学过一天武功,就要另投他人门下了!满心满眼的,就只有你椿芽姐姐!”
洛东庭脸一红,道:“师父惯会编排人!”
他顿了一顿,又道:“师父,方才云霜姑娘还有一处古怪,也是你拣帕子的时候,你起先弯腰,她和她身旁的那丫头只盯着师父面上神情察看,似是要看师父见了那帕子上的字会有何反应……”
“待师父蹲着拣帕子时,云霜姑娘就一直盯着你后颈上看,她当时的神情,像是看到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异常震惊,以至于后来眼圈儿都红了。我站的远,并未看见师父后颈上有何异常,所以心下奇怪,不知师父可晓得是何缘故?”
洛西园闻言,摸了摸自己后颈,疑惑道:“我这后颈上有一个刺青,打小就有,据我义父说是捡到我时便有了,是一个‘照’字,所以给我取了小名叫照儿……”
洛东庭想了想,道:“莫非,这个刺青与师父的身世有关?而这云霜姑娘恰巧又是知道师父身世的人?”
洛西园沉思了片刻,便摇头道:“是与不是,过几天找个机会去问她一问便知道了。身世如何,我早就不关心了。东庭你记住,人生在世,不要被虚名所累,一定要随心所欲,活得自在!”
洛东庭看着比自己年纪大不了许多的师父,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突然心中生出一种敬畏。像他就仍是十分执着于自己被丢弃的事实,时常想弄明白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当初为何要丢弃他。是被仇家追杀迫于无奈丢弃,还是养不活了就将他丢弃,抑或是被人贩子拐带走了……
真相,对他来说,有时候比命还重要。
仿佛自己的生身父母是怎样的人,竟足以决定他后面人生活着的姿态。
然而,同样不知父母是谁的洛西园,竟显得毫不关心自己的身世如何。也许心底还是有一丝好奇和惦念,却不会像他一样执着于真相,或者说轻易被一些“身世消息”所累,左右心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