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胸带白花，右手臂带黑纱，缓慢地走向前，在墓碑前放下祭品，点上一对白蜡，燃着三根香，插在沙堆里，向后缓慢退了几步，立定。她泪流满脸地鞠了三躬，然后放声哭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就一一怎么就去了呢你总把危险留给自己，把安全和关怀留给大家。七八年来，妹子不知道在心里、在你面前骂了你多少遍，你总那么默不作声。我知道你这七八个岁月过得很疼、很痛。你把对侵略者的仇恨在心底封存了那么多年，如今你终于爆发了起来，大闹金陵、炸句容日军军火库、大闹戏院、杀汗奸……带领兄弟姐妹们大战山田、池田、滕田大队，让清风寨兄弟转危为安，如今兄弟姐妹们安全了，你怎么就一一就不一一在了就连与小妹喝酒的机会都不给，你就这么狠心地去了吗小妹不相信一一不相信一一，大哥来一一我们一醉方休一一一醉方休。”

大姐，哭嚎着，拎起地上的竹叶青酒坛，一边洒着酒水，一边呜咽着大口大口地喝着一一喝着一一，她拎着酒坛，一边大口喝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坟头，喝着闷酒。

夜空的月亮被乌云蔽挡了起来。

二姐白牡丹双手抱着白色菊花放在坟前，燃了香，鞠了躬。她放声大哭道

“大哥，小妹虽然和你处得时间最短，但是你够义气、重情义，机智勇敢。你总把危险留给自己，那晚我们在句容炸军火，你让我在外面接应，当你英勇无比地从鬼子军火库走出后，背后火光四起，硝烟滚滚时，我早已被鬼子践踏的身躯和灵魂似乎活了过来，从那以后，我从内心深处下定决心跟你走到底，再后来你用巧计救出我爹娘，我的心已被你深深地烙下了杀鬼子、保家园的印痕。可你怎么就一一，我没见到你人，我根本不信一一不信你能离开大家。大哥，妹陪你喝酒一一喝酒一一，妹知道你一一喜欢一一妹的新贵妃醉酒，大哥一一妹今天给你唱一曲，大哥可别嫌妾身污秽啊”

牡丹姐姐泪流满面地唱着新贵妃醉酒，她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嘴里沙哑的唸唸有词，一边舞蹈着瘦美身躯，她那印有各色牡丹案图的素裙在风中翩翩起舞，舞蹈心碎与愁苦。

“哥哥啊这如今我们怎么竟成了彼与岸呢哥哥呀你爬出来看看小雪呀你出来啊你出来呀我是刘梦逸啊我是梦逸呀我是你的妻子啊是你寻找了多年的梦逸啊那天你不顾死活地救我，我却那样对你，那晚你在乱坟岗认妻，我总骂你一一总骂你一一，我现在想起来心都要碎了，我当初怎么那么对你呢那晚我被鬼子炸弹炸昏过去了，我失忆了。后来搬尸体的白叔叔发现我还有气，偷偷把我运出了城，他带我到了扬州，他们没女儿，就收我作了女儿。可后来扬州被鬼子屠了城，他们老两口也一一。

我失忆了。我那样对你，哥哥啊这不能怪我呀全她妈的狗日的鬼子干的。后来，我被池田打伤了，你星夜和牡丹姐姐找药，多危险呀你都能回来，可这次就几天光景，我回来了，你就回不来呢我不信一一我不信一一你会被鬼子害死。喝酒一一喝酒一一，哥哥一一哥哥一一你赶快给我爬出来，和我再喝一次交杯酒。”

白小雪拎着酒坛，大口大口地向肚子灌酒水，她一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块伴倒在地，一口酒，一抹泪地向张治国坟前爬去。

四姐林静喝得酩酊大醉，献了花，烧了香，鞠了躬。她拎着酒坛喝着酒，东倒西歪地爬在了坟头。

“哥哥啊红玉、杏云在两旁左右搀扶着我，我们给你献了黄颜色的菊花，看了香，鞠了躬。她们怕我寻死。我来祭拜哥哥，她们都要来烦我，我想陪你喝喝酒，她们说为了咱们的宝贝，不能喝酒，我以茶代酒陪你喝。哥哥呀我今天是替儿子给你披麻带孝的，这样以来，你在黄泉路上也不会有恶鬼欺负了。哥哥啊你那么神勇，那个恶鬼敢欺负你呢就连黑白无常也拿你，可能没办法啊既然那样，你怎么不打倒他们，回来找我和孩子呢

哇哇一一，哥哥，你在骗人。你们大家都在骗人一一骗人一一，我的哥哥一一我的相公一一我一一孩子的一一爹一一他根本没死。我不相信一一不相信一一，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不行，我要挖坟一一挖坟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