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其余人还未回过神,北屋便发出了凄厉的喊叫。
周围村户的狗开始狂吠不止,有人唾骂,有人安抚。
姬豪尔回头看去,北屋的老旧木门上,有一个子弹穿过的焦洞。
“宋姨!宋姨?宋姨......”
姜枫绝望的呐喊渐渐低沉下去,她没有出来,其她人只是回到自己屋中。
姜爹“呸”了一声:“你这个b子,等着,现在身上背了两条人命,天亮老子就报公!”
主屋门毫不留情地关上,在姜家,无人关心姜枫。
雪地只剩姬豪尔一人。
她心中的某些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明明杀了李家和吃席的大几百口人,她可以无动于衷;
身边用鲜血画出寒梅图的男人死了,她更是无动于衷。
为什么与她只有几面之缘的宋娟死了,却能让她连踏进北门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同样是女人?不,李家院里的女人死的时候,她只本能觉得痛快。
姬豪尔低头看了看,白绿缎子上未染血迹。
她吐出一口白雾,步伐沉重地走向宋娟的北屋。
姜枫抱着宋娟的尸体,目光空洞地盯着墙柜角落的照片。
那是宋娟和亲生女儿的合照,死在战争中的女儿。
姜枫身上的披风还是宋娟为她披上的,白色的风毛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她双手时不时晃动一下怀中的尸体,结了晶的眼泪挂在她的睫毛上。
这个房间好冷。
不知过了多久,姜枫开口:“我以为我的房间很冷,没想到宋姨的房间才是整座院子最冷的。
她对我如亲生,以前我还跟她置气,觉得她总是想着死去的女儿,对我不够好。
原来活着的人是这样痛苦,真的会一直想,一直想。
刚刚宋姨没有犹豫地挡在我身前,我才知道,她早就是我真正的母亲了。
但是我知道得那样晚,她就连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
如果我听她的,天亮就毫不犹豫离开,如果我没去东厢找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姜枫的眼神聚焦了,忽然变得阴冷。
她看向姬豪尔,缓缓放下手中的尸体,紧接着就扑向面前未染尘埃的女人。
她用力摇晃姬豪尔,指尖陷进厚实的衣服里:“都是你,要不是你出现,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亲手打碎我的生活,这样真的会让你快乐吗!
原本我在李家放把火,我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去流浪。原本我可以不回姜家。
如果不是为了给你弄药引,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还我宋姨,还我娘......”
姬豪尔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摇晃自己。
直到姜枫脱力滑坐在地,她的手还扯着姬豪尔的衣摆,就像抓着救命稻草。
她声音哽咽,嘶哑地乞求:“姬娘子,帮我......”
姬豪尔把手放在姜枫头上,这是她自山中醒来,第一次主动触碰她人。
“当然。”她说。
凌晨四点半,雪变大了。
北风呼啸,雪花落在人肩上,也有千斤重。
它们有力地拍打着破旧的北屋门窗,不知是在嘲弄人类的可笑,还是在为北屋中的老者唱一曲挽歌。
冷静后的姜枫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但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轻柔地为宋娟整理遗容,寿衣在床下压着,她是知道的。
抹去血迹、穿上寿衣的宋娟面容更祥和。
姜枫放下破旧的床帐,走到姬豪尔身边,两人并肩望着漫天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