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趁着整个林府的人还没起,什邡便收拾妥当,悄悄从后门出府。
马车早已停在路边,车辕上坐着一个穿着蓝色窄袖襴袍,头戴斗笠的车夫。看见她蹑手蹑脚地出来,车夫猛地抬头,露出一张清俊冷冽的面孔。
谢必安!
什邡微微叹了口气,几步跑到车前,一手拎起碍事的裙摆,一手扶着车辕爬上马车。
谢必安侧头看了她一眼,等她爬进车厢,这才开口说道:“待会儿去了漕帮,便说我是曹记的二掌柜,其他的,见我脸色行事。”
什邡才坐稳,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兀自从怀里掏出用油脂包裹的糕点吃起来。
谢必安硬生生碰了个软钉子,倒也不恼,扬起马鞭轻呵:“驾!”
上冬之后,漕运将会禁运,所以最近码头上停靠的货船很多,南来的,北往的,其中又以丝绸商、茶商和贩卖皮草的商贾为主。盐商有自己的专属货运巷道,由盐帮组织押运等,这笔买卖漕帮是插不上手的。
马车来到码头,一股浓郁的水腥味透过镂空窗棂渗进车厢,什邡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爬到车边,撩开车帘向外望,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漕帮码头,场景实在是壮观。
十几艘巨型货船停靠在码头上,有的是短暂停靠,就近采买补给,有的正在装货,几十个角力正在从码头的仓库往货船上搬运货物。与此同时,正前方还有一艘巨大的货船正缓缓靠岸,站在船头的船员正吹着靠船号,其他船员开始准备下锚。
忙碌而嘈杂的码头人潮涌动,吆喝声、起锚声,还有船工的号子声,这一派景象如同一轴巨幅的画卷,猝不及防地映入什邡眼中,让她有片刻失神,连马车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
谢必安已经跳下马车,站在车边撩起车帘朝里看她:“还不下车?”
什邡这才回过神儿,倒是没急着下车,有些好奇地问:“漕帮的总部在这儿?”
谢必安忍不住蹙眉,问她:“你什么也不知道,就敢带明城来漕帮?”
什邡有点心虚,心虚地摸了下鼻尖,讪讪地说:“倒也不是一无所知,起码我知道漕帮当家的主事姓温,手下还有几个大管事。”
谢必安讥讽地笑了下,说:“林昇告诉你的?”
“你知道他去码头?”什邡忍不住蹙眉。
谢必安没说话,只朝她伸出手:“下车。”
什邡故意忽略他的手,捏着裙摆跳下马车,动作堪称灵活。
谢必安垂眸看了一眼她耳垂上晃动的翡翠耳环,微不可查地捻了捻手指,淡淡地说:“现在我们要去见顾威,他是漕帮在益州码头的大管事,道上的人都叫他笑面虎,这次货船在渡水河道出事,负责护送的人就是顾威的弟弟顾蒙。”
“所以这次扣了白城的人是顾威?”什邡狐疑地问,她本来以为他们是来见温四爷,结果竟然是顾威?
谢必安嗤笑:“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温四?要想见他,你还不够格。”
什邡感觉自己被他嘲讽了,忍不住反唇相讥:“益州录事参军也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