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深深地无力感笼罩着他,就像他背后的伤,虽然不致命,但到底限制他诸多。思及此,心中便越发不喜欢林家,不喜欢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位高坐在首位,口口声声为了他的未来,逼着他另娶他人的祖母。
林昇的到来使得整个大厅里的气氛微妙到了极点,众人各怀心思地揣摩着林老夫人今天将大家聚在一起的用意,但无论如何揣度都避不开一个问题。
林家,今后到底是由谁掌管?
“既然人都齐了,便开饭吧!”
林老夫人发了话,丫鬟婆子们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
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待所有人放下了筷子,林老夫人终于缓缓开口:“都吃完了吧!吃完了,今天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什邡微微抬头,目光在所有人身上看了一圈,除了林昇和谢必安之外,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紧张地落在林老夫人身上。
林政树小心翼翼地说:“娘,您是有什么吩咐么?”
林政云也附和着说:“娘,您这兴师动众的,怕不是有什么大事?”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之前昇哥儿回来之后就去绵阳处理曹记的事儿,如今曹记那边已经差不多了,我想着,他既然回来了,总不好一直闲着,从明日起,昇哥儿你就跟着你林叔去纸坊看看,生疏了的生意也要一点点捡起来。”
林老夫人的话音一落,林政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与之相同的还有林同州兄弟和李氏,以及他们的女儿。
三方的态度倒是瞧不出什么,只林三爷那只正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不小心洒到了宝哥儿身上,引来小家伙的一阵呜咽。
“娘,烫!”
金氏连忙抱着宝哥儿交给一旁的婆子,让她赶紧下去给宝哥儿的手冲冲冷水。
林老夫人一颗炸雷刚扔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继续丢了下一颗。她侧头看向一直蔫蔫的林昇,说道:“昇哥儿这次去长安,除了去接闻喜回来,也是想要拜访那位隐居的造纸大师,解决楮树纸难以量产的问题。因着出了事儿,那位师傅也丢了去向,不久前,我让人特地跑了一趟泸定县。方正在泸定县管了多年,收益一直不错,人也踏实,对楮树纸也很是熟悉,这次我特让人去泸定县将他请了过来。”
说着,林老夫人朝身后的林山勾了勾手。
林山连忙靠上前来,弯腰看着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回头便让方正去昇哥儿身边,没事多去纸坊那边盯着点,来年春,一定要把楮树纸做出来。”
什么叫惊醒一池春水?什邡这次算是彻底见识了,林老夫人这种猝不及防的给人心口捅刀的本事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在所有人都以为林昇办杂了曹记的事,在林家地位不保时,林老夫人背地里使了一招暗度陈仓,让林山去把泸定县的方正请了过来。
或许府中女眷对方正不太了解,但什邡与方正在泸定县接触颇多,这人不仅造纸技艺高超,与经营一道上也颇有见解,况且林昇去长安接闻喜是其次,主要还是要与方正交流如何改进楮树纸。
如今林老夫人突然将方正调到林昇身边,其深意可想而知。
什邡不知道林政树和林政云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但凡林老夫人这话早说半个时辰,这一桌子人怕是都吃不好这餐饭。
林同州突然站起身,激动地看着林老夫人说:“可是祖母,您之前不是说,楮树纸不是由我……”
“同舟,坐下!”林政树不悦地打断林同州的话,“怎么跟你祖母说话呢?你祖母这么做,自然是有这么做的理由,不得放肆。”
林同州憋得满面通红,委屈地看着林政树:“可是爹,楮树纸明明已经交由我负责了,”
“闭嘴。”林政树暴怒而起,抬手对着林同州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响亮,却仿佛打在了林老夫人的脸上一样。
林同州不服,一边捂着脸,一边朝着林政树大喊:“我为什么不能说?林昇出事的时候,全家都指着您主持大局,那么难的情况下都撑过来了,现在他回来了,大家就都要给他让位置么?他有本事,可那么大的本事,不还是把飞钱纸的生意丢了?现在把楮树纸交给他,保不齐最后也……”
“州哥儿!”
林老夫人突然唤了一声,林同州连忙闭嘴,捂着脸扭头看向林老夫人,“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