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昇面露诧异,反问什邡:“难道石仲怀能做整个什家的主?”
若换做以前,什邡笃定他能,但此时此刻身处泥沼,她再说不出那样的话。
“蜀纸进驻长安虽然能使纸业百家争鸣,但毕竟触及他人利益。长安纸商垄断长安纸业数十年,岂是什家和林家可以撼动的?石仲怀突然死在益州,未必不是因为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因此才被灭口。”林昇漫不经心地说,车帘晃动之间,窗外的阳光从缝隙投射进来,在他脸上留下片片斑驳。什邡听着他的分析,只觉眼前之人分外陌生。
“那林家呢?”什邡按下心底的纷扰,问林昇,“如你所说,林什两家合作,为何只有石仲怀遇害?”
林昇微怔,垂眸看着什邡。
什邡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说:“我只是好奇。”
林昇也跟着笑,趁她不注意,伸手夺过一旁的油麻纸,从里面拿出最后一块烧饼。什邡讪讪,拿起杯子给他倒了杯茶水推过去。林昇得意地接过茶杯,就着烧饼一饮而尽。
“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林昇不太在意地说,“但我在长安出事,未必没有那个原因。”
什邡微怔,突然想到了覃东平口中的陈正礼,或许真如林昇所说,他在长安出事是因为那件事?可陈正礼是益州节度使,如此大的官员,是什么人有本事将他杀害?
贴加官,如此酷刑,更像是刑讯!
若真如此,是什么人想要从陈正礼的口中得到什么呢?
什邡陷入沉思,直到车外传来马夫的声音:“公子,到了!”
下车前,什邡还是问了林昇一句:“你去长安真的只是为了巡查墨林堂的生意,顺便去寻访造纸大师?”
林昇欠身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她:“不然呢?”
……
一走进廊间,谢必安便厌烦地蹙起眉头。昏黄的油灯噗呲噗呲地燃烧着,黑烟顺着空气向上漂浮,浓郁的煤油味混合着鱼腥味、汗臭味,最后变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漕运衙门有自己的独立牢狱,里面羁押的犯人多半是在漕运上犯了事儿的。孔三季被抓后,章群直接将人押回漕运衙门,由录事参军衙门和漕运衙门联合提审。
这波水匪一共八人,其中两人在抓捕过程中伤重死亡,其余六人全部伏法。将人押解到漕运衙门的独立牢房后,谢必安和章群连夜进行审问,可惜收获甚微。六人全部矢口否认在渡水河道劫走抚远号货船一事,并声称几人之所以出现在黄杨村是因为孔三季是黄杨村人。
孔三季少时离家,后沦落到漕运当了水匪,不久前,孔三季从人口中得知家中老母前些时因家中几亩耕地与邻居发生争执,后被打伤在床。孔三季一怒之下带着几个要好的弟兄偷偷潜入黄杨村将邻居一家五口全部打伤。
村民发现之后报告里长,里长便带着坊间村民兵去孔三季家抓人,却没想到孔三季早就安排了人手抓了里长家的婆娘和女儿,一伙人挟持人质躲进黄家村的宗祠。
如果只是单纯的伤人复仇,孔三季大可打完人就走,何必要提前劫持里长妻儿呢?
谢必安想不通,章群也想不通,想不通的事,便一定有问题。
“孔三季,少他妈放屁,你要是真心疼你那老娘,你会这么多年不回家?我看你就是皮子紧,老子今天就给你松松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