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我倒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只是站在原地听着老陆交接训话,他讲完就是老郑,老姜向来不喜欢在人前露脸,所以讲话这种事儿也就由那俩资历最老的人上了。
交接的重点,就是那个喝了农药的大叔和那个自杀洗胃的男孩儿,男孩儿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总也想不开,已经送过来好几次了,就算送来也不配合治疗,孩子有抑郁症,病情还挺严重的。
这个夜班儿注定是个不眠夜,从第一声报警开始,就好像谁在急诊科偷摸吃了芒果,警报声、呼叫声、电话铃、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摁下个葫芦又起了个瓢,忙的是脚打后脑勺。
那个大叔已经上了呼吸机,其实我们心知肚明,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老郑是个不死心的人,隔一会儿就得看看指标,研究一下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老郑像是有一种执念,一种想拼了命都要把人救回来的执念,老姜看了看他,又欲言又止的瞧了瞧我,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见我想问点啥,他倒是先我一步说道,“他心疼那个姑娘,可能是看见她就想起了你。”
见我依然疑惑,他轻扬了一下嘴角,摸了摸我的脑袋,“他知道你师父走的时候,你半条命都快没了。”
听到这里,再不懂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我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一步,回了金针病房,没再多言。
这一晚上,忙活了那个大叔很久,原本就是隔了几天发现的,再加上在路上还耽误了个把小时,生还的几率已经是板儿上钉钉了。
第二天破晓,老郑最终还是放弃的摇了摇头,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让女孩儿去和她父亲聊几句,女孩儿哆嗦着、颤抖着抱着手里的盒子,一步一晃的走到床边。
她伸出手回握着老人的手,老人满足的笑着,在一旁的我背过身去,微微仰着头,将存在下眼睑的眼泪咽了回去,听着心电图一声又一声的警报,老人轻声的说道:不治了,我要去找你妈了。
女孩儿摇着头,挂着眼泪恳求的拉着我的手说,“医生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能再没有爸爸。”
我别过脸去,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送来的时间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期,现如今各项器官衰竭,哪怕是血液透析都于事无补,更何况他喝了一整瓶高浓度的百草枯……
病人盖上白布送进了停尸间,女孩儿双眼无神的坐在地上,我抹了一把眼泪儿蹲下身来,摸着她的头说,“你要相信,他们还在你身边。”
女孩儿抬头看向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抱着手里的盒子哭的好像个泪人,我晃晃悠悠的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险些一个不小心左脚拌右脚,老姜一把薅住了我,见我眼眶通红,一声叹息,“你这哪是劝她,分明是在劝你自己。”
他将我扶正,把我推进了办公室,屋里只有老郑坐在那里,我看着他有些出神,便叫了他一声,他回过脸看向我,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坐在原位上,一句话没说,只是在电脑里翻着接诊病例的医嘱,抽了抽鼻子,刚刚共情太深,导致现在脑瓜仁还有些疼。
“当年……”老郑顿了顿,想说什么又把后半句也咽了下去,“算了,你看医嘱嘛,我准备准备一会儿去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