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四章 医者之道(1 / 2)伏波录首页

薛乙道:“事情还没算完。杨御医治病出了差错,却暗生诡计,干脆一股脑儿全赖到郎中身上,指责是郎中之前的治疗坏了病人的元气。他是内医院的御医,大多数人都不疑有他,即使有个别人心中疑惑,也不愿得罪有权有势的朝廷医官。眼看死者家人群情汹汹,更有人提出要将郎中送官治罪,郎中欲辩无门,只好走为上,觑了个机会悄悄遁走。后来官府还是发了海捕文书,郎中从此只能浪迹天涯。他愤愤之下,就浪迹于民间,专替贫苦百姓治病。”

霹雳堂众人唏嘘不已。

薛乙接着道:“郎中替老太太施针时,还是逃犯的有罪之身。他举止谨慎,将众人都赶出屋外,除了不欲外人窥探干扰外,他的金针与众不同,也是怕身份暴露。不过虽然金针太过招摇,他却不愿舍金针而用其他材质,也是奇人高士,一身风骨。”

喻昌十分钦佩,问道:“师父,这郎中好生令人折服,下次有机会时,一定要带上我同去拜访。”

薛乙呵呵笑道:“时光荏苒、物是人非,过去了这么多年,老夫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郎中还在不在了。而且我只知他姓柳,出身贫寒,名号身世他却不愿多谈。他此番和我一见如故,我又是明朝人士,所以他才告诉我这些事情。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取信于我,盼在和我交流时,我能坦承相授的意思。”

“不过在此期间,老夫也遇上了此生最大憾事”,薛乙长叹一口气道:“我和郎中彼此钦佩,互相佩服对方医术,我就留在了观察使府上和郎中交流医术心得。观察使老母亲还要指望我们继续诊治,自然求之不得,我那好友、辽东都司都指挥同知公务在身,先告辞回去。这样,我和郎中日夜研讨交流,各自医术都有很大提高。”

薛乙说到此处,久久无言,半晌后方才道:“哪知十余日后,好友忽遣信使到来,言我老母病危。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我不及多想,当即启程星夜往回赶。但老母苦候多时,等不到我回来,终于油尽灯枯,驾鹤西去…。家人等不到我,无法再拖,只好将母亲下葬。可怜老母临终我都无缘再见上一面…,从此阴阳二途,天人相隔…。”

薛乙越说越悲切,到后来竟然摇头顿足,眼泪流了出来。

陈家旺受他感染,想到父亲已去,从此“父亲”二字,自己今生今世是再也不能喊出口了,不禁悲从中来,眼圈顿时红了。

喻昌慌忙来给薛乙抚胸拍背,秦敬泉唤人递上绢帕,好言宽慰。

过了半晌,薛乙平复了情绪,道:“一提到老母这段事,老夫就压抑不住,悲从中来,失礼之处,让掌门见笑了。”

秦敬泉道:“薛太医是我辈性情中人。母子天性,人同此理,前段时间我老岳母仅仅胃口不好,我就担忧了很久呢。”

薛乙道:“这其中尤其让老夫感到心痛的是,老母亲并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只是重病时身边没有良医而已。”

他苦笑道:“可笑我空负一身医术,但人在远方,缓不济急,又有何用?我成名之初,只顾自己专研医术,藏秘自珍,以治别人不能治的病而傲,从没有想过和别的同道医家交流研习。报应来临,老母亲病重时周边竟没一个大夫可以施以援手,此时才痛悔自己眼光局促。其实天下之大,足可以容纳下千千万万个良医,我在朝鲜遇到了郎中,方知才有如此人物,但四海之滨,我没遇到的良医,又何止千千万万?”

薛乙一席话,秦敬泉、翟敬承、王敬得听在耳里,皆心下默然。其实从霹雳堂上代掌门开始,各项火药、火器研发进度已有放缓、迟滞迹象,其中缘由,正暗合了薛乙所说的道理。

薛乙接着道:“自此过后,老夫心有所悟,一人之力受制于时域,而众人之力,可以星火燎原,况且后生中聪慧睿智之人,还能更加发扬光大。从此老夫致力培养门徒,悉心传授。”

秦敬泉应和道:“薛太医医术得以薪火相传,是苍生百姓之福啊!”

“老夫年老了,尽在这里絮絮叨叨”,薛乙饮了一口茶,道:“刚才听秦掌门言道岳母胃口不好,不知现在身体如何,可需老夫看上一看?”

秦敬泉闻言大喜。岳母年事已高,这段时间胃口不好,有心请大夫来看看,可老岳母又忌讳看医问诊,自己也担忧一般大夫不济事,反添烦扰,正在纠结之时,薛乙恰逢其时,自然再好不过。

秦敬泉请贾先生到后堂向老岳母通报,做好准备。贾先生在府上数十年,深得岳母信任,有他去禀报,当可安排的妥妥当当。

诸事安排已毕,秦敬泉再次向薛乙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