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名义上虽为偏殿,但万仙殿所属自是堂皇大气。
但不知为何,一大一小相对而立、居于其间,竟好似也将宽敞的空间填了个满满当当。
听到李乘风针锋相对地点出自己的姓氏,费智倒有几分意外。
他突然用言语施压,当然不是为了没事找事,也设想过对方可能会有的几种反应,惊慌失措?死不认账?恼羞成怒?
但眼前的这种反应让他明白,这小子确实非比寻常。
毕竟,除了在万仙殿前他向齐真君自报家门的时候,李乘风是万无可能知道他的姓氏。
可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的李乘风已经被折腾的迷迷糊糊了。
且不说这份敏锐的记忆力,光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气度,就值得称道。
他当然不认为李乘风是在逞一时之气。
能摸到獬豸角的机巧,让一众筑基修士为他所用的人,自不会无聊到跟他耍小孩脾气。
他猜得没错。
李乘风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向他传递一个讯号:条件合适的情况下,什么都可以商量可以谈,但别想仗势欺人。
今时不同往日。
虽然暂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李乘风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因势利导、因时而变。
既然被万法祖师收为弟子,那就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无根浮萍了。
绿衣少女照顾自己的意图摆在明面,走的也毫不留念,一直守在床边倒也合情合理。
可你姓费的大老爷们儿,不安分在万仙殿门口候着,也到床边来干什么?难不成替我站岗吗?
李乘风只能认为,他是看中了自己祖师弟子的身份,打着奇货可居的注意,想要来提前示好。
提前表明自己不卑不亢的态度,免得相互之间有所错判,谈起价格来伤了和气。
没错,尽管还不知道对方看上了什么,但李乘风已经做好了打包出售的准备。
费智的回答也正如他所料。
“因为,我从不跟蠢货交谈。”
这话说的更是直截了当。
言下之意,你要是继续装出一副无知稚童的模样,就别怪我当真了。
有戏!
闻言,李乘风当即收了姿态,抱拳拱手、长揖及地,诚恳地说:“还请费先生为我解惑,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
既然对方已经闻弦歌而知雅意,那当然是要趁热打铁,真耽误下去,吃亏的反倒是自己。
出于种种考虑,李乘风并未端着祖师弟子的架子。这番恳切,无意间倒是让费智又对他高看一眼。
万法祖师是何等身份?
俗话说宰相门前九品官,更何况皇帝乎?
此子经历大难,眼看就要一飞冲天,除了虚无缥缈的运势之外,唯一能困顿住他的便只有心性了。
眼下看来,即将成为祖师弟子却也不骄不躁,登天在即仍能屈身守分,在同龄人里端的是凤毛麟角。
果然是仙苗,机不可失……
费智当下心意更加坚定,不用气劲代劳,亲手将李乘风扶起。
“何须如此。你病体初愈,要注意身体才是。”
仔细地牵引着他,双双坐回床榻边,费智温言道:“你我昨日相见便是有缘,今日但有所问,我知无不言。”
看着他坐在自己身边,一副温言细语的亲切模样,李乘风面上甘之如饴,内里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也许他的确是存了提前对祖师弟子示好的心,但也未必没有其他打算。
而李乘风所展露的,除了不可名状的炼妖壶以外,无非就是一个知根知底的外门子弟,少有才气不说,还在遭逢变故时展露了额外的智慧勇气,在升仙会上借来了执法殿的刀,从丧心病狂的筑基执事手中救回了李隼父子。
此间种种,往大了说是年少英豪、有勇有谋;往小了说,不过是底层修士的勾心斗角,在他这样能与元婴真君谈笑的高人眼中,怕也算不得什么。
对于费智的误会还在继续,李乘风怎么也想不到,宗门里还有齐真君这样的奇葩。
小辈越拘谨他越反感,越随性他反而越欣赏。
费智也只是单独见面的情况下,敢在齐真君面前放肆几分。
若是他在吴、张真君面前噤若寒蝉的模样被李乘风所见,也许就是另一番判断了。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李乘风误打误撞之下,对他的示好报以十二万分的警惕,字斟句酌地说:“蒙祖师开恩,小子不胜惶恐,为今想多了解些祖师的忌讳。”
看了看费智面无难色,又说道:“若是能多知道一些先天五德圣体的事,那便更好了。”
“祖师圣名山海皆知,倒是好说。”
“至于这先天五德圣体么?”点了点头,费智痛快地说:“你问的倒也不错,本就和祖师是一体两面的关系,无论谈到哪边都绕不开。”
“在你之前。山海界能人辈出、天骄无数,但先天五德圣体,就只有祖师一人。”
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李乘风一眼,他笑着道:“有你过后,这话当然做了古。不过先天五德圣体这名字,倒是祖师亲自取得,便是你后来居上也抢不走。”
听到他的调笑,李乘风哪敢应是,连称岂敢。
笑闹过后,费智接着解释:“至于先天五德圣体的玄妙,祖师从没提过,宗门中也未见典籍记载。不过既然谓之以圣,想来应是与其他圣体一样,诸邪不侵,诸尘不染。”
其他圣体?
李乘风眼前一亮,好奇道:“这圣体有很多吗,为什么我在书上都没见过。”
“很多?山海界万年来,有名的圣体不过一掌之数。”
费智嗤笑道:“要是这圣体也能算多的话,那天地灵根岂不都成了烂大街的货色。”
“况且,你窝在万仙谷里能看到个什么?等你去了传法殿就知道,这世界可远比万仙谷大得多。”
说着说着,费智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向往。
别看他在这嘲笑李乘风没见过世面,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在李乘风面前他能滔滔不绝,可相较于旁人,他又何尝不是井底之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