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起,四川、广州就传来消息有民团集会发起保障路权的活动,到了八月,全国各地声援这两地保路运动的集会时有发生。文学会里有家在四川、广州的学生,早就按捺不住,也喊着要开展一次游行活动,以声援四川保路会的抗议活动。
经过大家的讨论,游行订在八月初三的早晨,这个时间,学生老师都在休假,工人商人也都能有空参予,游行路线经过苏州市的几所学校,最后在最繁华的平江路集合发表演讲。
可惜天公不作美,八月初三的凌晨起就飘起了小雨,到了早晨也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大家本来以为这次游行的计划要失败了,但没想到陆陆续续不断有青年学生参加入游行队伍中来,还有一些人手里举着早就准备好的彩色小旗子,上面写着:“声援四川,誓死保路!”
许连翘、罗美娟和薄锦书三个人早早从学校后门溜出来,跟着队伍走了一天,喊口号、唱保路歌,衣服裙子早就被雨水打的透湿,直到下午才觉得又冷又饿,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百好楼吃点东西再去广场上参加集会。
若是在平日,下午四点正是百好楼生意最清淡的时候,没想到今天客人却多的惊人,一些行人和客商受了青年学生的影响,都聚在这里谈论时事,久久不愿离开。
百好楼里的一半的伙计茶倌都跑到街上去看热闹了,就连后堂的素饼厨子也跑去跟着队伍去喊口号,剩下的那几个伙计忙的脚不沾地,见了三个女孩子直打千儿:“三位姑奶奶,雅间是没了,素点心也别指望了,想喝茶的话,您们看看能不能找地方拼个桌?”
三个女孩失望极了,越发觉得又累又饿,正纠结着要不要换个地方,楼梯上下来个茶倌,冲着薄锦书拱拱手:“小姐慢走,上面有位公子有请。”
薄锦书愣住,皱皱眉,下意识的拒绝:“我不认识什么公子。”
那茶倌却笑迷迷地说道:“公子说你不上去他便下来请你。”
“谁啊?”罗美娟好奇心重,拽住锦书的袖子问:“什么人这么神秘啊?我们上去看看!”
薄锦书红了脸,慢吞吞地被她拉着走,上了楼,左转最里面的雅间,那茶倌打开了门帘,只见一位身着长衫的年青人负手而立的背影。
“公子,姑娘给您请上来了,现在上茶水么?”
那年青人转身向茶倌点头示意,待他离开后方才缓缓开口:“锦书,是我。”
沈嘉木……
薄锦书后退一步,脸色灰败。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那些越洋而来的信、每月一次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洋车、鸿泰喜气洋洋地叫她“少奶奶”……,无一不在提醒着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她欺骗自己,佯装不知,如今可好,那些谎言通通现了原形。
罗美娟迟钝,没发现气氛不对,眼睛盯着沈嘉木,笑盈盈地上前:“你好,沈家哥哥,我是锦书的同学,我叫罗美娟,你还记得我么?”
沈嘉木眼睛扫过罗美娟和许连翘,微笑着点头:“我记得你们,上次一起听戏的两位小姐。”
罗美娟和许连翘交换个得意的眼神,再看这沈家公子,比起上次见面时的样子,似乎又有了不少的变化,个子长高、肩背宽挺结实、头发剪得更短,原本含蓄内敛的少年郎,现在眼睛里有掩盖不住的锋芒露出来,让人凭空生出些敬畏。
沈嘉木看看三个女孩湿漉漉的衣裙,微微皱眉:“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薄锦书不敢看他,有点难堪的垂下眼光,急燎燎转过身来冲着两个女孩使眼色:“美娟,咱们不是约好了要去英文老师那里借书么?再晚怕来不及了……”
许连翘反应最快,拉起罗美娟的手:“是啊是啊,约好了四点半的,这会怕是要晚了,要不我们先过去,锦书你一会再来好吧?我们在那边等你。”
罗美娟眨眨眼睛,总算搞清楚了眼下的况状,也点头应和,仰脸冲着沈嘉木笑:“沈家哥哥,那么咱们下次再见吧。”
沈嘉木一眼就看穿了女孩们的小把戏,懒得揭穿,冲着两个小女孩淡淡点头,一点没挽留的看着她们重新又走进大雨里。
薄锦书垂着眼睛站在门边,自己也觉得自己荒唐可笑。